夜色漸深，蘇盤錦回到主屋，他輕咳幾聲，坐在榻上望著客居的方向，嘴角揚起一抹笑。
天邊透了亮，山中漸漸熱鬧起來。木檀睡醒，迷迷糊糊睜眼，對上一雙貓瞳。
“！”
忍住狠狠揉捏這貓兒的沖動，木檀翻個身坐起來，看著外面天已大亮。
小貓收回鄙視的眼神，昨夜之前還懷疑這環(huán)翠山有問題，等見了這山主，轉眼滿臉帶笑，一口一個仙友、先生叫著，在人家的客居里睡得天昏地暗。
要不是夜里木檀偶爾翻身打呼，他都要以為她的魂兒被那蘇先生勾走了。
木檀斜了他一眼：“你那什么眼神？”
“呵?！毙∝埼舶驮诖惭厣蠏咧?，瞥了她一眼。
木檀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那種人嗎？”小貓給了一個贊同的眼神。
“……那顯然不是，山下的陣就憑那些小妖的靈力，還不足以破?！?p> “蘇先生既然說他常不在山里，山里的妖又安分守己，除去那一夜他身上的靈力不穩(wěn)，被我窺見些端倪，此前我一直覺得他是個有些才氣的凡人?！?p> “現(xiàn)在看來，他靈力必然在我之上，估計跟花拂春相差無幾。這樣的一個仙人，虜幾個小妖，害幾個凡人作甚？”
木檀收拾好，回頭拎起小貓放在肩上：“最關鍵的是?！?p> 小貓支起耳朵認真聽著。
“蘇先生風光霽月，一身正氣，哪像是做出那種事的人！”
呵，小貓抖了抖身上的毛，冷笑一聲。
門外蘇盤錦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看向木檀，溫聲說道：“山中廚房擱置許久不曾用，我同姑娘一道下山買些吃食?！?p> 山下。
“這油糕炸出來放的時間過長，外皮都不酥了?！蹦咎闯酝晏蛄颂蜃旖牵眠^一屜湯包。
“還有這湯包”，木檀吸一口湯，燙的嘴唇發(fā)麻，“嗯～這湯濃餡兒香的。先生快嘗嘗。”
阿桴在身后站著，眉頭皺的要夾死木檀。他家主子不食人間煙火，謫仙似的人，何曾在這種露天的攤子上用過飯了？
再說這桌子，這長條凳上，油垢灰塵厚厚的一層，這人怎么還吃的如此歡快？
下一刻，蘇盤錦微微笑著，拿起了桌上的筷子。修長玉白的手，襯得這雙烏木筷子也有了些仙氣。
代城跟阜城差不了許多，小城鎮(zhèn)處處透著一股樸實的生機與熱鬧。此時已是傍晚時分，村口的狗趴在樹下，家家煙囪上冒著炊煙。
木檀坐在環(huán)翠山下的一棵大樹上，凝神看著山下的代城，一條腿半撐在樹上，另一條腿晃悠著。
身后拖著毛絨絨尾巴的小妖，兩手舉著一片荷葉，上面放著洗好的葡萄。
木檀嘴一嘟，吐出葡萄核來，示意它嘗一個：“來，嘗嘗。你們一直在這山里，就沒出去過？”
小爪子抓了個葡萄塞進嘴里，塞得兩頰鼓鼓囊囊，含糊說道：“每逢節(jié)日還是放我們出去逛逛的。”
“嘿。”木檀吃著吃著，揮手一拍，樹干震了震，小妖摟住荷葉，兩眼茫然地看著木檀。
“聽姑娘我給你們講講這外面的世界?！?p> 木檀一說便停不下，附近的小妖漸漸圍了過來，壓的幾棵樹彎了枝條。
……
天色昏暗，木檀吃完最后一個果子，打了個飽嗝：“行了，就到這兒吧，我還得下山呢。散了散了?！?p> 蘇盤錦望著那抹身影從樹上下來，往山下走去，周圍的妖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剛才的故事，什么一個貌美的狐妖被凡間的姑娘看光了身子。
一個小妖抖了抖尾巴，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開始不能隨便在河里洗澡了，萬一被凡人的姑娘看了去，這可該如何是好？
蘇盤錦輕笑，眼神溫柔地望著那個正快快樂樂下山的身影。
城里毫無異樣，木檀轉了一圈，除了幾只法力低微的散妖在附近游蕩，代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城鎮(zhèn)。
木檀站在村里的后山祖墳處，掐訣揪出一個小鬼來。
“你知道邢阿長的墳頭在哪里嗎？”
小鬼抖著身子，慘白著一張臉：“不，不知道……啊，不是，刑阿長沒在這里頭?！?p> 邢阿長并不在祖墳里。
族里的幾個老人琢磨著邢阿長死因不詳，怕給祖墳招來厄運，便去找了邢老漢，勸說他把邢阿長埋在了別處。
“那你可知道些邢阿長的情況？”
小鬼飄忽著，邢阿長是傍晚被抬到墳山，轉了一圈又往村外去了。
他附在棺材上看了幾眼，里頭的人全身浮腫，又是熱天，棺材一晃，里頭的邢阿長就和爛泥包著水一樣，跟著晃動幾下。
木檀聽后擺擺手，放它走了。
“這還真是邪門了。”一只小青鳥飛來，圍在木檀頭頂嘰嘰喳喳一陣。
木檀聽完點頭，召來小二鶴：“成，走吧，回山里，山門要關了?！?p> 林子里蹲著幾只妖，看見木檀的身影，皆直起身子向她招招手。
木檀一路伸著手：“哎，好好。趕明繼續(xù)啊?！?p> 山門前阿桴沉著臉看木檀近前。木檀跳下來，看著他嘖嘖兩聲：“你這娃娃怎么跟竹葉似的，老繃著張臉干嘛?！?p> 阿桴不想理，見她進門轉身把山門關上。
“小阿桴，你家主子呢？歇息了？”
“山里這么大，你一個人忙的過來嗎？”
“哎，我跟你說呀……”
阿桴兩手堵住耳朵，快步往房間里去。
木檀搖搖頭，帶著小貓進了客居。主屋里蘇盤錦站在窗前，目送木檀進屋。木檀進了山里不過兩天，往日冷清安靜的山林，莫名地多了些人氣兒。
隔天午后，木檀出門走了幾步，轉身看著跟在身后的蘇盤錦，眨了眨眼。
“姑娘要去哪兒？左右我在山里待著無事，今日不妨跟著姑娘去轉一轉?！?p> 木檀對當前的事沒有什么眉目，聽蘇盤錦如此說，也沒什么可拒絕的。
“也好?！?p> 路上人時不時打量他倆，二人相貌登對，氣度不凡，看著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是說西泠山的妖，在環(huán)翠山附近失了蹤跡？”蘇盤錦默了默，他先前一直在山里調息，對于近些時日發(fā)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木檀皺眉看著地圖冊，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圖中環(huán)翠山南鄰阜城、代城，北接豐城，東面是幾處小山，西傍著長流河。
鄭福山和邢阿長皆是去了豐城后走失，而那些妖又在環(huán)翠山附近失了蹤跡，木檀看著圖冊，腦中某些念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