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六月末柯水市
時光走過四年,轉(zhuǎn)眼又是一年畢業(yè)季。
“珊珊哪,這前半年里大家都憋得夠慌,還別說,今年那個什么‘非典型的肺炎’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的,不過好在現(xiàn)在疫情解除,大家都放下了心頭的那塊大石頭。前陣子碩暉被隔離在學校,可把我給擔心的……來,別光站著,進來坐。”梁秀芳滿臉堆出笑意,沖了一杯花茶放在茶幾上,招呼著胡悅珊。
夏季來臨,女孩們紛紛穿上漂亮連衣裙,胡悅珊本來就是個愛美的女孩子,橘粉色的連衣裙是最新上市的,得體地穿在身上,馬尾高高扎起,顯得更加青春秀麗。
“珊珊別客氣,碩暉馬上就要回來了,再等我那老頭子一下班,留下了一起吃個便飯,我們倆家也好久沒聚聚啦。”梁秀芳說著轉(zhuǎn)身跑進廚房做飯。
“阿姨,我來幫您……”胡悅珊主動跟進了廚房。
“這是再好不過了?!绷盒惴紳M臉都是喜悅,心中的小心思也逐漸顯露。
廚房中,梁秀芬正細細切著一截胡蘿卜,還有淡紫的香芋絲,旁邊的灶臺上擺放著一小碟肉沫。
“碩暉這孩子,就是愛吃素,什么大魚大肉的一點也不喜歡,今天這些菜,都是他平日里愛吃的,在學校生活肯定不比家里條件好,營養(yǎng)哪里跟得上?回家正好補補,這不,要畢業(yè)了,趕上找工作,年輕啊,都不容易?!绷盒惴家粋€勁說著佟碩暉的日常,像是在刻意說給胡悅珊聽。
胡悅珊只是靜靜地埋頭幫著洗菜,沒有做聲。
說起佟、胡兩家也算得上故交,佟碩暉在小的時候自然也和胡悅珊結(jié)成玩伴,兩人青梅竹馬,空閑時候胡悅珊常愛和佟碩暉說點交心話。直到佟碩暉去了紫城上高中,兩家聯(lián)系雖變少,但是孩子們之間總是免不了書信來往。
隨著年齡增長,梁秀芳暗地里就希望這倆孩子以后能在一起,倆家也知根知底,總比佟碩暉找個外頭的女孩強,當然這種想法也是老一輩的思維方式,現(xiàn)在年輕人普遍心氣兒高,再說,佟碩暉也在大城市上大學,說不定已經(jīng)交了女朋友呢?
這孩子一到大了,父母必然會操心他們的人生大事。
“哎喲,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佟海坤正下完課,剛邁進家門就聞到從食物中飄來的香味。
胡悅珊正幫著梁秀芳把做好的菜端出廚房。
“我就說嘛,原來是珊珊來了?!辟『@ひ幻孢M門,一面將外套和公文包放在椅子上。
“趕緊洗手,馬上開飯了?!绷盒惴紡膹N房里走出來。
“碩暉快回來了吧?看這時間也差不多下了火車,咱們再等等?!辟『@ばχ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珊珊和碩暉可有日子沒見面了啊,自從四年前我們一家人從紫城市搬回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樣子。”梁秀芳朝著佟海坤使眼色,又故意瞥了一眼站著不說話的胡悅珊,暗示著佟海坤。
“啊,對啦,最近雖說疫情解除,但是前陣子要做的防范還是要養(yǎng)成好習慣堅持下來,勤洗手,多通風?!辟『@ふf完,走進盥洗室去洗漱。
“碩暉差不多要到家了……”梁秀芳將最后一碟菜端上餐桌。
家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你看,說曹操,曹操到,咱們的高材生回來了。”佟海坤從盥洗室走出,滿臉堆起輕松的笑容,迎著正進家門的佟碩暉。
佟碩暉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放進屋中。
“碩暉,你看誰來了?大家都在等著你回來吃飯呢!”梁秀芳不忘指指身邊的胡悅珊。
“是珊珊!”佟碩暉多年未見胡悅珊,再說也是小時候的好朋友,見了面自然免不了一陣激動。
“碩暉,多年不見,真是越來越有精神?!焙鷲偵和蛸〈T暉,佟碩暉原本青澀的臉上增添了幾分成熟。
“來來來,既然人都到齊了,大家準備開飯吧!”佟海坤呼喚著。
四個人圍坐在桌前。
梁秀芳讓胡悅珊坐在自己身邊,眉眼里全是笑意。
“珊珊,別客氣,就當是自己家,隨便吃。試試菜合不合胃口?”梁秀芳說完,夾起一片雞胗片放入胡悅珊碗中。
“謝謝阿姨,挺好吃的?!焙鷲偵盒χ貞?。
“喜歡,那就多吃點。對了,碩暉,你別顧著自己吃,多關心人家珊珊?!绷盒惴汲诘皖^吃飯的佟碩暉喊道。
“這個孩子呀,從小就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很少關注其他人的感受,珊珊,你可別介意他這個書呆子?!绷盒惴即蛉さ?。
“阿姨,我怎么會介意呢?碩暉一直都那么優(yōu)秀……”
“對了,珊珊,記得你畢業(yè)得早,找了什么工作?”梁秀芳一連串的問題發(fā)出。
“在普通公司做出納。”胡悅珊簡單地回答著。
“挺不錯的?!绷盒惴冀涌诘?。
“碩暉,最近工作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樣?準備上哪里發(fā)展?”佟海坤切入主題。
“爸、媽,我決定畢業(yè)后留在本市工作,這樣一來也可以?;貋砜纯茨銈儭!辟〈T暉語氣踏實。
“哎呀兒子,你都上過這么好的大學,留在大城市發(fā)展豈不是更好?回咱們這城市也未免太屈才……”梁秀芳一邊說,一邊給胡悅珊的飯碗里添飯。
“媽,您可就沒想到吧,現(xiàn)在的大學生一畢業(yè),只要專業(yè)扎實,踏實工作,在哪里發(fā)展都一樣。也不是非要到大城市發(fā)展呀!”
“唔,我覺得碩暉就這點比較踏實,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做事,是金子總會發(fā)光。”佟海坤覺得自己這個孩子不但優(yōu)秀,且能吃苦,心下自是歡喜得很。
“你這老頭,光會替兒子說話,我難不成不想孩子過上好日子嗎?以為都和你一樣,窩在這個小城市里一輩子就不出人頭地,啊!”梁秀芳嗔怪到。
“阿姨,我覺得吧,碩暉和叔叔的選擇都很實際啊,年輕的時候就得腳踏實地做事?!焙鷲偵貉a充著。
“好啦,說不過你們幾個,算我理屈?!?p> “別生氣,秀芳,往后日子還長著呢。”佟海坤忙安慰妻子。
“是這樣的……悅珊哪,目前有沒有找過男朋友?”梁秀芳一個勁朝著胡悅珊身上瞧,好像已經(jīng)認定了這個女孩。
“還沒有……現(xiàn)在還年輕,不想考慮?!焙鷲偵阂娬f到個人問題,免不了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說嘛,現(xiàn)在年輕人可都以事業(yè)為主,這些事情自然先放一邊。碩暉,你覺得呢?”佟海坤故意朝著佟碩暉使眼色。
“我同意爸你的看法,現(xiàn)在事業(yè)未穩(wěn)定,暫時不考慮?!辟〈T暉斬釘截鐵的態(tài)度。
“嘿,你們這些孩子,沒聽過這俗話說‘先成家后立業(yè)’嗎?眼前不有個現(xiàn)成的,不試著交往怎么知道合不合適?”梁秀芳說著,輕輕撞了一下胡悅珊,一面朝著佟碩暉擠眉弄眼。
“媽,您這都是老思想了,現(xiàn)在……”
“別和我扯什么你們大學生,都個個接受了新時代先進思想教育,我們做父母的是老思想該淘汰。再說了,婚姻大事還不是要我們來操心。”
梁秀芳被自家兒子一擠兌,顯得有些不高興。
“秀芳,孩子說得是沒錯,感情是兩個人的問題。”佟海坤補充道。
“你這老頭,就愛和我抬杠。”
“秀芳……”
大家在你一言我一語地把話題說開時。
佟碩暉岔開話題,拿出自己的手機和文件夾,從餐桌上起身。
“噢,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明天還有一場面試,剛聯(lián)系好的,先回房準備一下,爸媽、珊珊,你們先聊?!?p> “慢著點……這孩子?!绷盒惴疾蛔〉負u著頭。
夜深人靜時,暖黃的燈光打在臥室里。
佟碩暉坐在自己書桌前,在背包中拿資料時,“吧嗒”一聲響,掉出的掛繩牽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物體,下意識彎腰撿起它。
這不是自己曾經(jīng)做的琥珀嗎?琥珀里鑲嵌著一朵盛開的粉櫻。這些年,時常會想起那個站在櫻花樹下發(fā)呆的女孩,眼神中不時會傳遞出不同的故事。她堅強、勇敢,仗義,還美麗……這一切都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畢業(yè)后給的聯(lián)系方式也沒見她主動聯(lián)系自己,難道,是忘了這一切嗎?
遂搖搖頭笑著,握緊了手中的琥珀。
“碩暉,你有心事?”佟海坤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佟碩暉的身后。
“爸……您什么時候進來的?嚇我一跳?!辟〈T暉迅速將手中的琥珀握緊,準備朝抽屜里藏。
“你發(fā)呆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別藏了,拿出來吧,我早就看見了?!辟『@ふf著,拉開佟碩暉身邊的椅子坐在他旁邊。
“我……”
“碩暉,你是爸的孩子,從小是什么樣的性格,做什么事,心里在想些什么,爸還會不清楚嗎?你今天看起來有心事,但絕對不是為了準備明天的面試。你在刻意逃避。說說看,遇到了什么解不開的結(jié)?”佟海坤關切的語氣傳來。
“我只是想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然后好好努力工作?!辟〈T暉為自己辯解,并沒有直面佟海坤的話題。
“哦?真是這樣?那我猜猜看,如果不準,就當我沒說。你手里的這枚琥珀,是準備送給喜歡的姑娘對吧?你有喜歡的人了?嗯,如果我沒猜錯,她一定是你熟悉的人。同學,還是朋友?”佟海坤眼底泛起輕松的笑意。
“是一個高中時候的朋友,她……”
“她是你在意的人。如果你不想說,或者現(xiàn)在還沒有做要好說的準備,就不要說,提前做點準備,把握好時機。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做事說話得一諾千金,做不到的就不要輕易向?qū)Ψ匠兄Z?!辟『@]有繼續(xù)問下去,事前讓對方先主動思考,說話有所保留。這是屬于他性格上的沉穩(wěn)。
坐了一會兒,少傾,站起身用力按了按佟碩暉的肩膀,似乎暗示著什么。
“早點休息,你明天不是還要準備面試嘛?!辟『@ばχf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