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繁花盛開的地面上早已經(jīng)寸草不生,除卻幻境的外衣,唯一真實存在著的,只剩那一處湖水。
湖水四周早已沒了三尾雉的擁簇,但仍舊散發(fā)出三尾雉獨(dú)有的芳香,上次清秋利用靈界感應(yīng)之法尋找這處湖水傳送結(jié)界,便是憑借著湖水周圍的三尾雉的味道來辨別的。只是當(dāng)時一心想要出去,并沒有發(fā)覺周圍的一切只不過是虛幻一場。而當(dāng)時的幻境僅僅掩蓋了荒蕪的地面,并沒有將天空一并遮擋,只因那時清秋尚未恢復(fù)記憶,城煥雖然有心將此處恢復(fù)原狀,但若是這里時時刻刻都是夜晚,清秋就算偶爾出來,也難免會生疑。
這處湖水本來與地脈相連,作為傳送結(jié)界最為合適不過。只要施術(shù)者靈力足夠,心境所能想到之處,便會在湖水當(dāng)中顯現(xiàn),隨之將處于湖水結(jié)界之上的施術(shù)者傳送到水中顯現(xiàn)出的場景去。只是此地被毀之后,原本相連的地脈亦被城煥震斷,變得四分五裂,無法重新連接在一起,如今只是靠著結(jié)界自身的傳送靈力傳送,能夠傳送到的范圍便縮小了很多。
清秋與城煥在傳送湖畔席地而坐,她靠在城煥身上,輕輕合上雙眼,道:“這里充滿如此濃郁的三尾雉的香氣,卻不見一株三尾雉,是何緣故?”
城煥道:“三尾雉是萬狼谷獨(dú)有的奇花,自然有其獨(dú)特之處,即使經(jīng)過烈焰焚燒,也不會抹去它存在過的痕跡?!?p> “永遠(yuǎn)守在這里嗎?即使軀殼已經(jīng)不再,一縷芳魂也不會因此散去……我若是就此離開了,眷戀之情,卻是還比不過一株花嗎?”清秋沉聲喃喃,心中悵然。
“你離開,我又如何舍得?”城煥伸出一只手撫著清秋的發(fā)絲,綢緞般的秀發(fā)從城煥的指縫間滑過,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挑起清秋的一縷銀發(fā),指尖微微用力,將那一縷發(fā)絲齊齊掐斷。
“你這是……”清秋見到城煥的動作,不知其用意,又見城煥同樣在自己的頭上取下一縷發(fā)絲,便恍然道:“結(jié)發(fā)……”然而她眼中晶瑩一閃,卻又隨即黯然:“我如今已經(jīng)沒了軀殼……”話音未落,便見城煥手中的那縷銀白色的發(fā)絲逐漸化為點點星光,消失不見了。
城煥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緊緊地將清秋抱住。
這是他們心中共同的傷,不想竟是無意之間觸及。
“何必在乎形式呢?不過是凡界的把戲罷了。城煥,只要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妻子,這就足夠了?!鼻迩锞従徦砷_城煥的懷抱,溫情地注視著城煥的雙眼道。
“是,在我心里,你早已經(jīng)是我的妻子?!睕]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絲毫的迫切,城煥不急不緩地說著,他的手指觸及清秋冰涼的臉頰,指尖從清秋的臉頰滑至下巴,又從她的下巴滑上臉頰,如此反復(fù),寵溺地摩挲著。
清秋雙目盈盈望向城煥,金色的陽光從他身后照過來,勾畫著他的輪廓,仿佛他就是守護(hù)自己的神明。
“城煥……”細(xì)語呢喃,宛如春風(fēng)拂面,連炙熱的日光都變得柔和了。清秋柔聲呼喚著他的名字,雙手握住城煥那只撫摸自己臉頰的溫和的手掌,轉(zhuǎn)過臉,吻在他的指尖,冰冷綿軟的唇瓣印在他的指尖上卻變得格外的灼熱……
她的吻如同蜻蜓點水,輕柔卻不乏細(xì)膩,她吻過城煥的指尖,又微微起身去吻他的臉頰、額頭、嘴唇……
羅裳輕解,如同散落了一地的繁花,在這荒蕪之地肆虐地盛開著……
她閉上雙眼,如同祈愿一般地想著,如果城煥就是世上獨(dú)一無二的、只屬于她自己的神明,那么,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供奉。
“清秋……”城煥慢條斯理地用一只手撫摸著清秋的頭發(fā)。夕陽余暉映得清秋臉頰緋紅,更添一抹嬌艷,便如無暇的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
清秋枕在城煥的臂彎里,仰望著天邊絢麗的云霞,輕聲歌道:“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于茲則行。明矣哉……”
她淺聲吟唱,那歌聲自由空靈,城煥聽得那聲音明明就是來自耳畔,卻似乎是從九天之外遙遙而來的天籟之音。
城煥合上雙眼,他的心神恍惚間似乎也跟隨那歌聲飄搖而去,有如乘奔御風(fēng),心中倍感逍遙暢快。
這支歌,曾是涂山氏唱給大禹的。傳說當(dāng)年大禹來到涂山,遇見一只九尾白狐。那時他便聽見涂山人唱了這支歌。涂山人借唱歌來告訴大禹,九尾痝痝的白狐在尋覓配偶,如果你在這里成家成室,就會子孫昌盛,因此大禹便娶了涂山氏的女嬌。
清秋此時心之所屬便是城煥,驀然想起這首歌謠,心有效仿女嬌之意,希望自己的到來能夠使得萬狼谷繁榮昌盛,更加希望能夠輔佐城煥成為萬狼谷萬眾敬仰的谷主與青丘國共修萬年之好。
她的心意與希冀融合到歌聲當(dāng)中,城煥聽的入神,又怎會感覺不到?他忽然松開了摟住清秋的手臂,起身之際已穿著整齊。
城煥正襟危坐,目光深沉地看著清秋,問道:“青丘國與萬狼谷如今積怨已深,想要通過你我之間來緩和關(guān)系恐怕并非易事,你當(dāng)真有此決心?”
清秋見他態(tài)度嚴(yán)肅,也立即起身正色道:“當(dāng)真如此!”說話間亦紅袍加身。
城煥伸出雙手,將清秋纖細(xì)的手指握在掌心,目光多了些許柔情:“既是許下了承諾,就不能夠輕易后悔了,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一份契約?!?p> 清秋莞爾一笑:“嗯,是啊,這份契約已經(jīng)把我們緊密相連了,以后的事,我們都要共同面對,身為你的妻子,我想我已經(jīng)擁有這份資格?!?p> 城煥道:“你不僅是我的妻子,而且還是萬狼谷的主母?!?p> 話音剛落,身后的湖水猛然之間開始劇烈的翻滾,湖水漸漸下沉,似乎這片湖泊的下面有什么東西將這些湖水吸干了一般。
清秋微微一怔,但見那片即將干涸的湖泊下面驟然間涌上來滾滾巖漿,那巖漿上升的速度奇快,眨眼間湖泊已被填滿,巖漿從中噴射而出,與落日的余暉交相輝映,倒是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那巖漿在半空化為一道橋梁,伸展到半路又綻放出一道虹光,似乎是開啟了一個新的傳送靈界。
清秋有些茫然的看著城煥,也不知橋的另一端究竟是通往何處?
城煥拉著清秋的手站起身來,向著那座熔巖之橋緩步走去。
清秋雖然不知道城煥到底要做些什么,但自己的手被城煥寬大的手掌緊緊握在手心,就算前面是通往刀山火海又何妨?
清秋與城煥共同踏上熔巖之橋,清秋足尖點到橋上的瞬間,炙熱的熔巖上竟然陡然綻放出一朵冰蓮來。那冰蓮花晶瑩剔透,隨風(fēng)搖曳,香遠(yuǎn)益清,婀娜多姿。
城煥回首望去,但見清秋所踏過之處,步步生蓮。
滾燙的熔巖與冰蓮相接,非但沒有冷卻下來,反而變得更加灼熱。而冰蓮在熔巖上遍布生根卻不融不滅,冰火兩重天相輔相成、相伴相生,散發(fā)著詭異的瑰麗,奇異微妙地展現(xiàn)著陰陽神卷獨(dú)特的法術(shù)。
清秋見到此情此景,彈指一揮,那朵朵蓮花如同得到強(qiáng)大的養(yǎng)分一樣迅速地開始生長蔓延,不僅將這座橋一路鋪滿,而且似是探路一般地先于城煥和清秋的步伐,一路綻放到靈界的彼端。
冰蓮引路,城煥與清秋隨即攜手邁入靈界。
在靈界的彼端,等待著清秋的,是數(shù)萬萬狼谷的天狼。他們圍繞在宏偉的熔巖大橋兩端,等待著清秋與城煥一出現(xiàn),立即高聲呼喊:“恭迎谷主!恭迎主母!”
清秋一時之間見到如此場面,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時見到如此眾多的萬狼谷天狼眾還是雙方交戰(zhàn),此刻喜氣融融,天狼眾俯首高呼自己為萬狼谷的主母,這種意外的感覺使得清秋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沉浸在夢境之中。
她睜大了眼睛望向城煥,但很快在天狼眾的高呼聲中慢慢融入了主母的角色,她的嘴角慢慢上揚(yáng),隨即把頭靠在城煥的肩膀上,道:“我會永遠(yuǎn)銘記這一刻,就算輪回百世,也不會從內(nèi)心抹去。”
城煥輕撫過清秋的臉頰,溫和應(yīng)道:“好。不過,你要記住的,還有很多?!?p> 清秋微微一怔,順著城煥手指方向看去,但見在萬狼谷當(dāng)中雄偉聳立著的三頭狼祖先的百色琉璃翡翠塑像對面,玲瓏通透的白玉九尾狐像婀娜屹立與之遙遙相望。
這神像與云霧桃源當(dāng)中的玉鐲池上的女嬌之像十分相似,但形貌卻是依照清秋的面容而塑。
盡管塑造如此巨大的塑像在妖界并無什么難處,更無勞民傷財一說,但是城煥肯在這個天狼始祖的塑像之旁比肩豎立起九尾狐的塑像,便是在昭告天下,清秋是萬狼谷的主母,而萬狼谷與青丘之國更是會自此百年修好!
朗月清風(fēng),這一夜,萬狼谷內(nèi)歡歌燕舞,杯光斛影,大擺筵席!共慶谷主與主母永世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