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府,春熙苑。
李玉琴正坐在院里教何靈繡花。
何靈穿一身淡黃色孺裙,頭上簪同色系的金釵,宛如一朵綻放在陽光下的野菊,明艷動人中透著一股子野性。
她哪里坐得住,幾次三番想抽身都被李玉琴強(qiáng)行留了下來。
不過心不在蔫繡出來的東西,也不甚好看。
正有些敷衍不過,李玉琴身邊的易嬤嬤便急急走來。
“夫人夫人,錦華堂出事了,前幾日在月明樓犯錯,被大夫人帶過去調(diào)教的清心,居然偷了二小姐的金釵,這會子正在審問呢?!?p> 李氏聞言支起身子,臉上帶著疑惑,片刻恍然一笑。
這么拙劣的陷害手法,只要對周楚月稍有了解便不會相信,不過母親對她倒是半點疑心沒有,看來清心怕是必死無疑了。
若此時去幫洛姐兒說幾句話,她會不會對我心存感激?
想到這里李玉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來。
“走,看看去?!?p> “我也去我也去?!?p> 何靈正愁找不到籍口逃離,連忙跟了出去。
錦華苑。
何洛正滿臉鼻涕眼淚,不依不撓地纏著何老夫人。
一直在旁觀看的白嬤嬤湊到周楚月耳邊低聲道:“夫人,您瞧著這大小姐像是傻嗎?”
望著如同孩子般在地上打滾撒潑的何洛,周楚月露出鄙夷一笑。
在她心里,何洛當(dāng)然是真的傻了。
這么多人圍觀呢,一個千金大小姐,但凡有一點點羞恥之心,都不會做出這般不要臉面的舉動。
白嬤嬤的看法卻同周楚月截然相反,她目光犀利地盯著何洛。
“大小姐的行為看著確實又癡又傻又可笑,可她這一招卻是真正能救清心的命呢,夫人你瞧好了。”
周楚月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眉頭不禁蹙了蹙,一言不發(fā)地看著。
言多必失,這個時候她倒是不便多說些什么了,省得讓何老夫人起疑心。
何老夫人滿臉為難。
自己剛才已經(jīng)發(fā)過話了,說必定要按家法處置這個小賊,不兌現(xiàn)的話豈不威望掃地?
府里幾百個下人,只要有那么幾個效仿的話整個太師府都會亂了套,這往后還要如何管理?
可話又說回來,若真把清心給處置了,腦子一根筋的何洛跟著尋了死也說不定。
這件事情要如何處理,可真是讓人頭疼啊。
此時一直坐在一旁的何汐站了起來,上前把何洛攙起來,替她拍打著身上的泥屑,心疼地抹掉她臉上的眼淚,姐妹情深道。
“大姐姐你別哭了,瞧把眼睛都哭腫了,老祖母,今天這件事情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別再追究清心的責(zé)任了,好不好?”
聽了何汐這番話,何老夫人不由在心里贊嘆了一聲,覺得何汐善良又重情,著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洛姐兒這犟脾氣,誰勸都沒用,汐姐兒別管她,你回去坐著?!?p> “是,老祖母?!?p> 何汐退回去坐了。
她剛落坐,便聽到院外李玉琴的笑聲傳來。
“剛才帶著靈姐兒去朝暉堂請安,沒碰到人,原來您在這兒呀母親大人?!?p> 走進(jìn)來看到跪了一院子的人,驚訝道:“這,這發(fā)生什么大事兒啦?”
哼,這八婆,怎么哪兒都有她的影子?
周楚月剜了李玉琴一眼,見她視線掃了過來,忙笑道:“弟妹過來坐,喲,靈姐幾日不見,又長高了。”
寒暄了幾句,李玉琴帶著何靈坐了下來。
何洛則不管不顧地,坐在地上哭鼻子。
李玉琴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外人,也不看周楚月的臉色,只管大著嘴巴張口問。
周楚月心里怒極了,若不是怕何老夫人看出妯娌間的不睦,她才懶得搭理。
李玉琴很快便把眼前的情形弄了個清楚,她想了想,笑著問何老夫人。
“母親,不知半年前那件事情您可還記得?”
何老夫人疑惑道:“什么事?倒是不記得了?!?p> “半年前,有一回我?guī)е鴱?qiáng)哥兒去朝暉堂給您請安,不慎丟失了皇后娘娘賞賜的一只累絲攢花的金步搖,后來不正是清心這婢女拾到,給還回來的么?”
何老夫人似乎有所觸動,眸光沉了一沉。
而周楚月臉上雖笑意正盛,袖子遮蓋下卻不由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去。
這個不知好歹的蠢貨膽敢壞我的事?遲早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玉琴,給我走著瞧吧。
對于周楚月凌厲如劍的目光李玉琴就當(dāng)作沒看見,一臉的無所謂。
自己輩份比她小身份地位沒她高,往日里受盡了她的白眼看盡了她的臉色,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只要能把何洛和何強(qiáng)這樁親事談成,同她撕破臉皮又如何?
周楚月氣得不輕,礙于何老夫人在,只得咬牙強(qiáng)忍著。
一直沒開口的白嬤嬤,不由在一旁感慨出聲。
“看來清心也也并非貪財之人,若不是被她爹的藥費給逼上絕境,怎會走錯這一步?唉。”
她這話說得巧妙,即肯定了金釵乃清心所偷,又沒否定她的人品,聽在耳里也不致讓人產(chǎn)生反感。
可見這白嬤嬤,說話辦事確實很有一套。
也正因著這句話,何老夫人心中剛騰那的一絲疑慮徹底消散下去,跟著嘆了一口氣。
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確實讓她為難極了。
她望望何洛,又看看清心,不知如何決斷。
正左右為難之際,何太師大步流星走了進(jìn)來。
坐在地上的何洛連忙抬頭,朝院門口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朝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jìn)來。
高瘦的身形,額頭中間一道深深的‘川’字紋,神情舉止透著難以言喻的威嚴(yán),讓人望而生畏。
他就是何洛的父親何太師了,四十出頭的樣子,放在現(xiàn)代也是妥妥的帥大叔。
周楚月一眼看到何太師,臉上的笑容頓時濃郁了幾分,唇角的酒窩里溢滿著甜甜的笑意,她忙站起來迎上去。
“老爺,您怎的提早回來了?”
“今日后宮筵宴,便提早散朝了?!?p> 何太師掃了跪在地上的下人一眼,徑直上前給何老夫人請了安。
目光隨后落到了何洛身上。
“怎么回事?”
他見何洛那副樣子,眉頭不禁皺了皺。
此時,下人們早已搬出一張寬大的椅子,周楚月把他迎到椅子上坐了。
隨后乖巧地站在身后,貼心地替他捏肩。
也不回答何太師的問話,只是認(rèn)真地替他按摩,緩解他的疲勞。
正因著這份懂事解意,且心胸寬容大度,何太師才會頂著非議,將她抬升為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