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遇到公孫去疾這檔子事,白景源沒了繼續(xù)閑逛的興致,干脆打道回府。
雖然公孫去疾被十個軍漢圍毆,下場十分凄慘,但那些軍漢也被他撂倒三個,說起來就算不能一個打十個,比起普通人來,也是強得沒邊兒了!
白景源對他還挺感興趣的,留了人在那附近打聽情況,回到官衙住處,就吩咐醫(yī)者為他處理傷勢。
“還沒醒嗎?”
放下喝了一半的湯飲子,又吃了塊松軟清甜的米糕,讓人給庖彘傳了話,說他晚飯想吃烤魚,白景源伸出手,任由婢女為他擦干凈,這才問起公孫去疾的情況。
以白景源的性子,自是不可能任他人事不知的躺在大街上,回來的時候,就給抬回來了。
且不說他已經(jīng)投效自己,畢竟是自己的人把他打傷的,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
“還沒?!?p> 鹿兒立刻回了。
既然打聽消息的還沒回來,公孫去疾也還沒醒,白景源就想學(xué)習(xí)一會兒。
那些不愛學(xué)習(xí)的人,都是沒被逼到這份兒上??!
自從決定在這渠上城逗留幾日,任沂就吩咐了心腹,開始教他認字。
六親不認的暴力,專治一切頑固學(xué)渣,他敢不學(xué)嗎?
畢竟是成年人,他不想連最后的自尊都失去,與其讓人一邊鄙視一邊催,不如主動一些。
鹿兒回了話,見他沒反應(yīng),猶豫下,低聲道:“公子,那公孫去疾實在名不副實,這種人收來做什么呢?”
像他這樣跟在公子身邊的,哪個不是千里挑一的能人?這人本事不大口氣倒是不小,鹿兒實在看不上眼。
白景源笑望著他,手指輕輕敲著膝蓋:“你覺得他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莫名覺得他這樣子看起來像個小老頭,鹿兒翻了個白眼:“其他的不好說,吹牛的本事倒是大得沒邊兒!要不是公子仁慈,這會兒他沒準兒還跟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等死呢!”
他只看到公孫去疾吹牛說一個打十個,結(jié)果自己被打暈了,卻沒看到他就拿著一根燒剩下的木柴,就打翻了三個持劍的精兵,還是在配合默契的十人圍攻之下。
這時代的人總是注重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而看不到實在的好處啊!
白景源暗嘆一聲,也不掩藏自己的想法:“此人最擅長的,一定不是武力,他不過是吃準了我心軟,想要賴上我罷了!”
畢竟之前他也說了,身無余財,不養(yǎng)閑人。
他的能力要么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要么光靠說說不清楚,又認準了白景源,怕他不收,就故意挑釁軍漢,適當展現(xiàn)自己的能力,同時又能確保被白景源帶回,真的是對自己兇殘,對別人也看得很準。
只要白景源把他帶回來,他的目的就達成了。
看出了這一點,白景源還是遂了他的意,因為實在好奇,他到底最擅長干什么。
鹿兒聽了這話,卻更生氣了!
“公子還未收下他呢!就這樣算計公子!這無德無才的狂徒!實在該殺!”
公子仁善,是他們這些追隨者的福分,若有人因此而欺辱公子,他第一個不同意!
見他一張清秀的小臉兒氣得通紅,白景源“哈哈”一笑,輕輕搖頭:“別惱別惱,等他醒了,先聽聽他怎么說,來,鹿兒,吃糖?!?p> 這孩子還是太小了,想問題總是那么簡單。
“唔唔唔……”
被他塞了好大一塊糖,鹿兒紅著臉,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氣得轉(zhuǎn)身就跑。
白景源生怕他氣不過要去弄死公孫去疾,忙跟上去拉住他。
這會兒那位還暈著呢!鹿兒真要說他這個做主子的被算計了,玩兒主辱臣死那一套,公孫去疾就只有躺死的份兒!
能姓公孫的,祖上必是公子,沒準兒這人五百年前還與公子白是一家呢!可不能讓他不明不白的沒了!
“唔唔唔……”
嘴里含著一大塊糖,說不清話,偏又舍不得吐,鹿兒被他抓著胳膊,急得直跺腳!
白景源還以為他想弄死公孫去疾的決心這么強,嚇得更是不敢松手。
兩人正在屋門口爭執(zhí),就見派去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大概以為他倆在玩兒,那人不遠不近的站了,恭敬行禮,并不說話。
白景源見此,哪還顧得上與鹿兒拉扯?忙拉著他往屋里走,又招呼那人進來:“快來快來!等你好久了!”
鹿兒本打算過去看看公孫去疾醒了沒,如果醒了,就要先審他一遍,以防他巧舌如簧欺騙善良的公子,見打探消息的回來了,也顧不得這事了,忙順從的跟著白景源進了屋。
渠上官衙簡陋,只是簡單的夯土瓦房,白景源卻覺得再好沒有了,至少不用害怕半夜被風(fēng)刮走。
他現(xiàn)在要求真的好低。
因為公子入住,屋里已經(jīng)重新布置過了。
白景源拉著鹿兒進了屋,在主位坐了,想著這么冷的天在外面打聽消息不容易,命人端來熱湯賜給那人,這才笑著問他都打聽到了什么。
一碗熱湯端在手里,完全感覺不到貴族暗含不屑的那種做作,雖早就知道他家主子是個真正善良仁慈的,那人還是心里一暖,立刻把自己打探到的事情事無巨細的交代了一遍。
卻說那公孫去疾果真出自六百年前的公子微一脈,是羋氏旁支,如今渠上早就不是他們家族的封地了,從他哥哥往上數(shù),三代都靠著給世家當家臣,才得以保留士的身份,沒有徹底從貴族淪落成平民。
公孫去疾打小父母雙亡,被哥嫂當兒子一般養(yǎng)大,直到現(xiàn)在他都二十六了,還沒把他攆出去,說實在的,這種兄嫂世間難尋。
今天之所以裸著跑出門,不過是因為他被嫂嫂罵了。
大概嫂嫂這回罵得實在難聽,我們的去疾小哥怒火上涌,干脆就把衣服脫了個精光,放下豪言,原話不好在貴人面前講,大意就是,不就嫌我吃得多還不干活嗎?不就是穿了你一點衣服嗎?都還給你!還給你!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七尺男兒,真心想要做一番事業(yè)的時候,會混不出個人樣來!你瞧好了!老子一根絲都不帶要你的!今天你看我不起,來日必讓你高攀不起!
一言不合就脫光光,這誰受得?。?p> 大概嫂嫂被他嚇瘋了,直接就罵他滾出去別回來,自尊心爆炸的去疾同志也是氣得狠了,又哭又笑的跑出來,結(jié)果正好撞到白景源這個貴公子,于是就動了投效心思。
畢竟衣食父母剛被他給開了嘛,現(xiàn)在急需找個新的金主爸爸,公子白條件實在太符合了!簡直就是瞌睡來了恰好遇到枕頭好嗎!
聽了這些,鹿兒氣得拍桌,咬牙切齒罵道:“豎子無德!臉皮更是厚似城墻!哥哥嫂嫂把他當兒子一樣養(yǎng)到二十六,嫂子不過罵幾句,怎么了?吃白飯的還有理了?”
二十六,在這個年代,要是運氣夠好,沒準兒都快當上爺爺了!好意思呢?
他還真好意思。
因為他們話剛說到一半,童兒就來報了,說公孫去疾醒了,開口不提拜見主人,反而說要吃飯。
鹿兒氣得抓起佩劍就要出去,白景源立刻攔住了他。
有本事的人都是有怪癖的,若無容人之量,憑什么得到他們的衷心呢?
反正大方一點,就算在這個人身上投資失敗了,別的有志之士聽說了這事,也會因為他的名聲而心動,對白景源來講,怎么都不虧。
這就像做生意,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客戶,都要真誠。
這么做,若你遇到奸詐之徒或許更容易受騙,但得到的總會更多,這樣的學(xué)費完全交得起。
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目光都要放得長遠一點才好!
他堅信爺爺教他的這個道理,在這里也行得通。
因此,白景源沒當回事,吩咐童兒傳話給庖彘,說不管此人要吃什么,都給他。
然后又問那打探消息的人:“我看他好腳好手的,看起來也不是愚笨之人,為何都二十六了,還不去找個工作呢?”
若他家里很有錢,那他當一輩子紈绔都無所謂,可他家里明明已經(jīng)窮到他多吃碗飯都要挨罵的地步了?。?p> 到底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