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回靜默了一下下,將圣旨和玉牌又取回來,一起遞給身后一個親衛(wèi):“先去隔壁城池借些糧來,哪里比較近去哪里?!?p> 這句話說的得殺氣騰騰。
意思很明確,如果有人推三阻四,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到底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不是他想得太多。
朔城危機,周圍城池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告知朝廷一聲都不曾有過。
若非積怨已深,便都是唯利是圖貪生怕死的小人。
祁回回憶了一下上任城主,一個剛直大漢,容不下一點沙子的人,到底是被貶到邊關來了。
只怕二者都有。
加上他······
這一趟,不會太容易了。
“城主,我去吧?!币粋€人忽然開口。
祁回看向那個人。
“祁城主初接朔城,深擔護國重任,已是不易,不宜再多些麻煩了。公主命卑職跟隨前來,本就是為了解決這些不必要的麻煩?!睍r風道。
“那便勞煩時侍衛(wèi)了?!逼罨爻聊幌?,終究是沒有拒絕。
時風愿意幫忙,再好不過。
說到底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朔城城主。
陛下忌憚他,這一回用護國的名義,順理成章將他放到朔城來,雖有城主之名,但城主之名與他的將軍之位相比,只會成為一個將他困在朔城的理由。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局勢,趨炎附勢之人只怕更是恨不得踩他一腳,以討好今上。
前來朔城,是他所愿。
畢竟在戰(zhàn)場上殺敵才是他的職責,便是陛下不說,他也會主動請命的。
給他添麻煩的,是陛下打壓他的態(tài)度。
一看見八百里加急,他尚未說什么,他便急急下旨讓他前來朔城,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曾給過他,言語中透出的喜色,就差直說很高興能把他派到朔城,派得離京城遠遠的。
心寒都是其次了。
這一下,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做起事來絆手絆腳。
國難當頭,陛下卻是糊涂!
這一路下來,若非有六公主讓時風為他保駕護航,只怕也不會如此順利,比大軍早那么多到達朔城。
寅國的大臣已經(jīng)開始拎不清了啊。
時風拱手:“不敢當,朔城已無人會為難城主,時風借糧再好不過,也省得閑下來,有負公主所托?!?p> 知道時間緊迫,連口水也不曾喝,時風說完便翻身上馬,一扯韁繩,往回路飛奔而去,比來時速度快了不少。
也虧得是良駒,才經(jīng)得住這番折騰。
祁回看著時風遠去的背影,想起他離京前女孩給他的保證,心下全是感激。
“祁將軍只管前去,若有人為難便讓時風解決?!?p> “至于京中······本公主在一日,便會護著祁小公子,將軍只管放開手腳,護我寅國安定?!?p> 女孩不過及笄一年,卻能比所有人都明事理,做出如此鄭重的承諾······
他又怎敢辜負?
思及此,祁淮轉(zhuǎn)身對幾名親衛(wèi)道:“留一人將人都集起來,其余人找些還有余力的去城外找些野菜野果帶回來。”
又轉(zhuǎn)頭吩咐管事:“府里的下人留兩個把剩下的人登記造冊,其他的一起去?!?p> 這會兒,吃的比什么都重要。
……
時風幾日后帶著一長串載著米糧的車馬回來,然后就時不時幫著祁回做些事,同時觀察周圍。
……
灰撲撲的人蹲聚在一起,雙手捧著碗,靜靜地啜著碗中的米湯。
時風環(huán)顧四周一眼,目光定格在一個地方,將手中的木勺遞給一個剛好路過的祁回親衛(wèi),向那個地方走去。
大家都餓,人們難免會有些不太妥當?shù)男袨椤?p> 祁回已經(jīng)明令禁止人們搶奪食物與發(fā)生斗爭。
否則被關起來餓幾頓是小,直接杖斃可就糟糕了。
剛開始大家都餓得發(fā)暈,也沒有這個心思。
他把米糧運過來后,吃得多了,有些也就有精力去做些別的了。
即使到處有人巡查,可到底是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你們在做什么?”
幾個大漢心下一驚,回頭看去,看見時風。
這個人他們認得,聽說是當朝六公主身邊的大人,據(jù)說很受六公主重用。
雖然是個侍衛(wèi),不過就連城主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氣氣的。
他們有些心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這個人看見了多少。
“這次便算了,手上的東西都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時風冷淡地看著壯漢手中的饅頭。
“大人……這個是我們的……”
那個壯漢有些生氣,不過因為心虛,沒有什么氣勢。
“搶食物的賠禮。”
那幾個壯漢有些不服氣,他們搶了一碗米湯,卻要賠上一個饅頭。
可是看到時風的眼神,又不敢放肆,將饅頭塞進墻角里小姑娘懷里,強裝鎮(zhèn)定地走了。
和丟命比起來,丟個饅頭算什么?
角落的人弱弱地看著時風:“多謝大人?!?p>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畏怯。
時風并不是濫好心的人,如果只是想阻止一場搶奪,他也不會親自過來。
“家中可有父母親人?”
那個小姑娘搖頭。
“一介孤女,長相不俗,日后日子只怕不易,你可有興趣與我做一筆交易?”
“什么交易?”
小姑娘聲音低低的,因為畏懼,身子無意識地蜷得更加厲害。
“從此改名換姓拋卻過往,給你錦衣玉食甚至是榮華富貴,最后做一場犧牲?!?p> “犧牲?”
“一場犧牲,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的犧牲,不過下場慘烈的幾率……六成?!?p> 時風也不知道是什么,這是公主殿下的原話。
“你可愿意?”
小姑娘沉默一下,猛地點頭。
她快瘋了!
爹娘死在這場戰(zhàn)爭之中,之后便是無窮無盡的饑餓。
好不容易京城來了新城主,她不過領了幾次米湯,之后就全被搶走。
她身無一技之長,又無依無靠,如今已是無盡煎熬,完全想象不到接下來的日子要怎么過。
她的人生完全失去方向,猶如無根浮萍隨波逐流。
如今忽然有人給她遞了木頭,她只能死死抓住,也必須死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