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已經(jīng)力竭，自是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南走著。有的甚至順勢在河邊躺下，短暫地昏睡過去。
云起的臉被火烤得通紅，眼睛也腫了起來。但他還不能休息，因為還沒結束，這只是開始罷了。
云起在田壟邊坐著，四周一片枯黑，被火燒過的顏色。他害怕火苗再一次騰起，他痛苦于這次雷霆般的反擊，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應該如何走過這一次打擊。
雨纖塵簡單處理了云起的傷勢后，便靜靜地離開了，那種孤獨，那種絕望，無法分但，更何況他自己也十分難過，又如何安慰別人呢！
云起任由雨纖塵擺弄著，依然痛苦萬分。
雨纖塵卻不能停留，還有許多受傷的人等著他看。他很難過，但不能停留。
那么白色的身影穿梭于隨縣的大街小巷，不敢有片刻耽擱，甚至連休息一下都不能夠，又是一夜無眠。
痛苦而迷茫的時光，是短暫的，也是漫長的。
短暫到?jīng)]有足夠的時間處理應對，新的挑戰(zhàn)又再次到來。漫長到痛苦無法忍受，只能咬牙堅持，看著時光一絲一絲從眼前劃過。
轉眼，大火已經(jīng)過去了小半月。貌似后續(xù)，安靜得厲害，安靜得可怕。
但其實并不安靜，比如有東西又露出了馬腳。
“云先生，不知道老爺還有沒有救？”那中年婦人說著，已是淚流滿面。
雨纖塵盡量不去看那婦人，紅腫不堪的眼睛，那雙日日流淚的眼睛。
把著脈，雨纖塵有些絕望，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又是那種毒，如雷貫耳的黑劇毒。
“劉夫人，我有幾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庇昀w塵強忍著絕望和悲傷道。
那婦人有些猶豫，但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又是淚流滿面，哽咽著道“好?！?p> “他中毒多久了？”
“算來有三年了?！?p> “可有服用過解藥？”
“每個月都有人送藥丸過來，老爺吃了也就不再頭痛。”
“這個月有送嗎？”雨纖塵頓了頓，他知道這是廢話，但還是要問。
“沒有，原本半月前就應該送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這個月的藥沒有送?！?p> “有人聯(lián)系你們嗎？”
“沒有，什么消息都沒有?！?p> “和你們聯(lián)系的人是誰？怎么聯(lián)系的？”
“這些是都是老爺處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每個月有人送過來?！蹦菋D人的眉宇間有些憂愁。
“夫人，他中的是黑絕毒，您應該聽說過吧！”雨纖塵盡量控制著自己，慢慢說下去。
“什么……”說著，那婦人又是哭了起來。
“我解不了這種毒?！闭f著，雨纖塵不再看那夫人，說不出的難過。也許對于一個醫(yī)者，見到病人無法救治是正常情況。
但那種惆悵，那種痛苦是一分都不會少的，甚至更多。
“我求求你了！你不是治了很多疑難雜癥嗎？我求你了，沒有老爺我怎么活，我活不下去?！蹦欠蛉艘呀?jīng)瘋狂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僅僅剩下一個想法，就是要救他的丈夫。
雨纖塵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太無力了。他失神地走出了劉府，他已經(jīng)聽不見那哀嚎了，不，他聽得見。他的心一直聽得見，他知道那種痛苦，他知道。
“師父?！币娭昀w塵的樣子，云瀾立馬追了出去。她是個有靈性的人，自然知道雨纖塵內(nèi)心的痛。
那抹白影崩塌了，太多次了，多到讓人無法忍受?！盀槭裁矗磕銥槭裁纯偸窃谖颐媲盎?？知道我解不了你，便次次來嘲笑我嗎？”雨纖塵一遍又一遍在內(nèi)心質問著。
喧鬧的集市，寧靜的住宅，依然死寂的田壟，清幽的竹林。無數(shù)的景象倒退而去，一次一次從眼眸中略過，卻留不下絲毫的印象。
雨纖塵在走著，不停地走著。他看不見周圍的景色，更聽不清周圍的聲音了。
雖身處這個鮮活的世界，卻失去了聯(lián)系，精神的聯(lián)系。一個痛苦而麻木的人如何感知呢？不過空具皮囊罷了。
“云大夫?！甭啡擞卸Y貌地叫著。
那么失落的白影，毫無感覺，只是向前走著，仿佛這個世界與他毫無關系。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折磨我？”
“我真的只能給周圍的人帶來厄運嗎？”
“說好的行醫(yī)濟世，做不到嗎？”
雨纖塵一遍又一遍質問著自己，質問著。
每個字都敲擊著心靈，無法釋懷。
陽光依然燦爛，那樣耀眼。自下而上，地面蒸騰著熱氣，令人有些無法忍受。
村民依舊向前走著，或去勞作，或回家吃飯，雖然辛苦，但好歹還能活著，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集市依然喧鬧，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
似乎一切都在正軌，但這不過是浮光掠影罷了，亂世下短暫的和平。
一抹綠色的倩影，緊緊地追著，汗水打濕了頭發(fā)，淚水充斥了眼眸，她卻只能不斷地追呀追，看不到未來，看不見周圍的世界，眼中只有那抹白色，那是她的全部。
啪嗒啪嗒，終于追上了。
“師父。”云瀾不由分說，便抱了上去。淚水一滴一滴滑落面頰，那大而有神的眼睛，洋溢著痛苦，卻不斷抑制著，因為她不能哭。
因為，有人需要她。
雨纖塵依然失著神，痛苦，但潛意識中愿意將自己交給這眼前的人，抱著他的人，可以依靠的人。
二人就這樣，踉蹌著，慢慢的向隨縣走著。每一步都那樣復雜，那樣艱辛。
“師父，你要相信自己?！痹茷懗粤Φ南蚯白咧顾湎?，還要堅持。
“師父，你記不記得明京的那個老奶奶?！闭f著抹了抹淚水，看了看依然失神的雨纖塵。“那個老奶奶的頭痛好了呢！那個老奶奶后來生活得很開心?！?p> 雨纖塵依然毫無感覺，眼眸中沒有光彩。
云瀾眼眸中再次涌滿淚水，匆忙地用手擦著，強忍著悲傷，迎著太陽擠出笑臉“師父，你看太陽還是這樣明亮不是嗎？我們也能活得像太陽一樣。”淚水還是流了下來，在那張俏麗的臉上肆虐，像奔流不止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