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天臺上的無限風光,破舊的屋里倒實在讓馬雷難以忍受,長時間沒有住人的灰塵和潮氣,幾乎讓他抓狂,他甚至都有了種沖動去把那遮擋了他躺在床上觀看星空的破屋頂給拆掉。
可心找了把掃把,在灰頭土臉的打掃著屋里的灰塵,弄得屋里烏煙瘴氣。
馬雷坐在天臺邊上的圍墻上,想象著幾個文藝青年在這么棒的夜景下,迎著微風玩樂隊的場景,那是何等的快活與酣暢?
而現(xiàn)在,他卻沒有在這個巨大的城市里任何的容身之處,只能借宿在人家遺棄的地方,這他媽的,就是人生!
“哥,你來看看,這東西你肯定喜歡?!卑徇\完行李的高達,正滿天臺的查看地形,這是他的習慣,每到哪里必須盡快熟悉周圍的環(huán)境。
馬雷循聲走過去,居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破舊的沙袋,雖然只是沙子裝在麻袋里,依然讓他興奮地對著它拳打腳踢。
心情不好的時候,抱著沙袋一頓猛揍,,把沙袋想象成任何引起不開心的人,全力以赴的“拼殺”,直到把自己累癱了,那些讓他不快的因素,也隨著汗水一起發(fā)散了出去,這是他幾年來的習慣,也讓他避免了太多的“沒事找事”。
這次,已經(jīng)絕望的馬雷,更加兇狠地對著沙袋發(fā)泄,盡管那粗糙的表面和毫無彈性的內(nèi)膽,已經(jīng)讓他的手鮮血淋漓,他卻始終沒有停歇,直到那并不算粗壯的支撐桿攔腰折斷,他依然對著跌落在地的沙袋毫不留情,直到徹底的癱軟在地。
“哎,你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唄?”可心托著腮幫子趴在了馬雷的臉旁。
“有啥可講的?都已經(jīng)這熊奶奶樣了?!瘪R雷喘著粗氣,體力的透支讓他連說話都費勁了。
“我總覺著你可神秘了,看起來壞壞的又算不上壞人,可說你是好人吧,你又確實不是,看你揍那幾個壞蛋的時候那么兇狠,又能文質(zhì)彬彬地去吃頓霸王餐,估計那幾個服務員到現(xiàn)在還沒弄明白到底是誰跑單了呢,哈哈哈!”可心又想起了餐廳里的那一幕,笑得情不自禁。
“那又咋樣?不還是讓你那混蛋哥哥給騙的傾家蕩產(chǎn)了嗎?”
“那倒沒錯,你這人是挺矛盾的,看起來很聰明,有時候又真挺白癡,兜里就60多,你還敢給我買衣服,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是干嘛的啊?”可心始終還在穿著馬雷的衣服,當然,也可能是怕他偷窺沒有機會換。
馬雷閉著眼睛,沒有搭理那個喋喋不休的小丫頭,心里始終在盤算著怎樣才能度過這個難關呢?
“哎,你給我講講,為什么那么兇的胖哥哥對你這么死心塌地的唄?”可心居然在馬雷的身旁躺了下來,用腳不停地在踹馬雷的腿。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真的是個壞人,是個煤老板的打手,我倆干過一次架,他打不過我,后來喝頓酒就成了哥們了?!毕肫鸶哌_結(jié)識的那一幕,也真挺曲折。
“你們男人真奇怪,一頓酒就能成哥們,哥們之間也能因為一頓酒翻臉。”
“丫頭,你別瞎琢磨了,就像男人永遠看不懂女人一個道理。”這個女人的喋喋不休,讓馬雷有些不耐煩了。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啊?總不能天天就這樣逃避吧?”
“逃避?”馬雷猛地坐起身子,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逃避。
“是啊,你不是在逃避嗎?逃避事實,逃避貧窮,逃避家人,更在逃避你自己啊。”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可心的話,像刀子一樣,句句戳在馬雷的痛處。
她說的沒錯,馬雷確實在逃避,他從來沒有認真的思考過現(xiàn)狀,只是簡單的把一切的原因,全部推到了那個騙他的人身上,更在傾盡所有的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報復那個即使找到了也根本于事無補的人身上,至于怎樣去求生、怎樣去翻身、怎樣讓家人少擔點心,這些,統(tǒng)統(tǒng)被他逃避了,甚至連目前首當其沖的任務,收拾屋子,也已經(jīng)讓他成功的逃避了。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可心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徹底地點醒了馬雷,他真的還要逃避下去嗎?
“丫頭,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再一次,馬雷對這個從來不提自己過去的女孩的來歷,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都說了,無業(yè)游民啊。沒有工作,沒有老公,也沒有男朋友…”
”行行,不說拉倒,我看你能藏多久。”馬雷起身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腰板是那樣的直、那樣的硬。
“哎,你干嘛去?”
“收拾屋子,不能老這樣欺負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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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兩間屋子兩張床。
可心是個女孩,自己一間屋子一張床沒有任何異議,但馬雷和高達,卻因為誰睡在地上爭得面紅耳赤,差點就要動起手來了。
“哎我說你倆大老爺們,為了一張床吵成這樣,丟人不?”可心推開了那扇頂多算“隔斷”的房門。
“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別摻和。”馬雷惡狠狠地驅(qū)趕著可心。
“要不你倆猜硬幣,要不你倆一人一天,這樣多公平???”可心掐著腰,在笑嘻嘻的幸災樂禍。
“滾蛋,要不我倆一人去你屋里住一天,行不?”馬雷的嘴又開始不著調(diào)了。
“討厭,你這個臭流氓,又來這套了,我告訴你哈,今晚你要不來你就不是個爺們?!笨尚膼汉莺莸厮らT而去,留下了一句赤裸裸的挑釁。
“哥,你是去,還是不去呢?”高達使勁地在憋著笑,身體都在顫抖了。
“要去你去,我他娘的睡天臺去?!瘪R雷回手抱起了一床毯子。
“那咱倆就一起睡天臺?!备哌_的倔勁又上來了,也抓起了一床被子,氣乎乎的奪門而出。
那一夜,電梯機房的兩側(cè),一面一個,露天睡著兩個精疲力盡的裸男。
隆隆的機房噪音,始終沒有蓋住那兩個震天的呼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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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案組的會議室里,刑警和派出所的民警正在觀看著物業(yè)報警的那場由斗毆轉(zhuǎn)變成綁架案的視頻監(jiān)控。
“各位先看看這段視頻。”孫強在操控著電腦,屏幕上開始跳躍著播放幾天內(nèi)的視頻,“那臺皮卡在這里已經(jīng)停了4天,而車里的這個人一直住在車里,看起來像是在等誰?!睂O強又把雨夜里那段視頻調(diào)了出來,再次放大了馬雷的右手,“請大家留意一下這人的右手?!?p> 孫強把視頻定格在馬雷下車跟微型面包車里的人交流的畫面。
“衣服下面蓋著的那是拳擊手套,這小子是個打拳的,而且是個高手。”武鋒自己也玩拳擊,雖然水平不咋的,但起碼理論他見過高手的水平。
孫強又調(diào)出了另外一組金頂大廈停車場的畫面,再次把視頻定格在馬雷纏著衣服的右手“這個人我跟他打過交道,但是天太黑沒看清長相,現(xiàn)在看來,他就是今天劫走那個女孩的人?!?p> 孫強再次跳轉(zhuǎn)畫面,開始逐幀播放面包車出現(xiàn)后的現(xiàn)場錄像。
視頻里完整地還原了馬雷從那伙面包車里下來的人手里搶走可心的過程,當然也包含了整場斗毆的全部過程,直到那臺皮卡飛馳而去。
孫強指著監(jiān)控畫面里的高達面帶愁容地說道,“一個已經(jīng)夠兇狠的了,這特么又來一個,這哥倆是少林寺的掃地神僧還俗了吧?就這哥倆這體格子加起來得有500多斤了吧?要真抓他倆咱特么直接讓特警隊上吧。”
眾人哄笑。
“除了物業(yè),還有人報警沒?”武鋒示意孫強再重新播放一遍視頻。
“蹊蹺的地方就在這兒啊,我特意查了一下,除了物業(yè)報警說有人斗毆,再就沒人報警啊?連那個女的都沒報警,也沒有人報失蹤或者綁架,巡警的同事已經(jīng)去醫(yī)院了解情況了,被打那幾個小子看情況一時半會出不來了,這哥倆下手也真夠狠的了?!?p> “他們應該認識,要不那小子也不能出手救人,沒看他等了挺長時間才下車嗎?既然對方持械,他出手狠點也可以理解,那個最高的就是猛,要不是那個已經(jīng)放倒了3個,他自己對付不了4個人?!蔽滗h站起了身子,朗聲說道,“這事看起來不像綁架,倒是那臺面包車里的人問題不小,林飛你們派出所的哥們負責從醫(yī)院著手調(diào)查吧,有情況我們隨時溝通。”
“這小子終于露出尾巴了!”孫強一臉興奮。
“讓交警和巡警的同事都留意一下這臺皮卡,發(fā)現(xiàn)了立即把人扣下,但咱現(xiàn)在沒證據(jù)抓他,只是請他回來配合調(diào)查,大家注意點分寸?!?p> -------------
回到辦公室,武鋒點燃了煙斗躺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又隨手在系統(tǒng)中輸入了那臺皮卡的車牌號,毫不費勁的查到了注冊的那家公司,再接著查詢下去,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關于那家公司和創(chuàng)始人馬雷那譽毀參半的各種信息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尤其當他看到了關于“天使之眼”的功能介紹,他忽然明白了馬雷為什么如同幽靈一般的存在了。
不知不覺的,煙斗中的煙絲已經(jīng)燃盡,越發(fā)興奮的武鋒點了根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電腦屏幕:
省科技廳領導接見以我市著名青年企業(yè)家馬雷為代表的高新技術企業(yè)代表們…
青年才俊馬雷受邀到濱海大學給MBA總裁班講課…
濱海市公安局河西分局與“黑天使”科技通力合作,共同打造“平安河西”項目試點…
有“瘋狗”綽號的拳手馬雷取得了他在職業(yè)賽場上的第6場勝利,一個38歲的拳手…
因“天使之眼”涉嫌黑客行為,馬雷再次被著名安防公司起訴…
著名企業(yè)家馬雷因惡意毆打涉嫌碰瓷者導致對方5人全部住院,被警方…
嚴重醉酒的馬雷,將偷自己手機的嫌犯追趕到抽筋倒地之后吐了對方一身…
一間創(chuàng)造了奇跡的公司,卻與資本市場擦肩而過,在困境中艱難求生…
被官司纏身的“黑天使”科技,正式宣布破產(chǎn)…
……
接下來,武鋒又在警方內(nèi)部信息庫里查詢到了那個“大毛病沒有、小糾紛不斷”的馬雷在各地警方留下的被處理過的記錄,即使他始終沒有太出格的行為、甚至連行政拘留都沒夠上,但那翻了3頁都沒到末尾的各種糾紛和賠償,已經(jīng)足矣說明他是個睚眥必報的家伙。
看到這里,武鋒徹底明白了為什么這樣一個“神人”不僅出現(xiàn)在這片臭名昭著的地區(qū)、還在徹夜蹲守那些詐騙自己的人。
可是,這樣的一個高智商的家伙還明顯的是個搏擊高手,又開來了一臺“武裝到牙齒”的皮卡,而那套能讓著名安防公司都為之動容的“天使之眼”顯然就在那臺皮卡上,最可怕的是,從這個家伙的履歷上來看,他似乎又太懂得怎樣應付警方、更知道如何躲避警方的追蹤…
天哪,這是個什么樣的對手?這幫饑不擇食的騙子們到底喝了多少假酒才敢去招惹這樣一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