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青年正是李剛的一個手下,只是那天色昏暗,陸遠又被按在地上,難以動彈,所以除了李剛其他人只是掃到兩眼,印象都不深。要不是灰發(fā)青年瞧見他就像見了鬼一般狂奔,恐怕陸遠還想不起來哪里見過他。
不過陸遠這時卻驟然會議起當天的事。
那天夜晚,晚風微醺,一條遠離鬧市區(qū)的街道,路兩旁是大片低矮的承建于上個世紀中葉的老式建筑,路燈射出來微黃色燈光透過兩旁樹木上茂盛的梧桐樹枝葉映在路面之上,晦暗不明。路上更是難得碰到一個行人,偶爾才見到疾馳的車輛穿過這條街,整條街更顯得分外幽靜。
和往年一樣,整個暑期里,陸遠每天都至少打著兩份工。今天做完了最后一份工,略顯疲憊的拖著有些跛腳的左腿在昏暗的燈光下深一腳淺一腳的沿著路旁朝家的方向走著,瘦小的身子在昏暗的光影下更顯得形影孤單。經過一處深幽的巷口時,猛然聽到“刺啦”一聲刺耳的響聲,陸遠不由回過頭朝著聲源處望去,巷子里閃過一抹光亮,隱約瞧見幾個人影正從一輛面包車上沖了出來,奔向自己。
陸遠雖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在趨利避害的本能驅使下,他也不要命般朝前奔跑。
可剛跑出沒幾步,陸遠只覺腦后生風,還不及作出反應,腦袋上便被一個硬物重重的敲了一記,一陣劇烈的疼痛與暈眩感猛地傳入腦內,整個人也跟著向前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凸凹不平的水泥路面上便失去了知覺。幾秒鐘后,原本停在巷口的面包車燈光迅速打開,一個加速沖出巷口,飛馳著通往城外凌云山的方向駛去……
凌云山,位于建陵市西北方向三十公里處,山脈南北走向延綿數百里,橫亙于淮南省與威州省之間。凌云山山勢挺拔,巍峨高崎;山上林木成蔭,綠樹環(huán)繞風景秀麗。一條盤山公路依山而筑,繞山而上,曲則蜿蜒。盤山公路在半山腰處一分為二,一條繞過山腰向西北延綿而去,穿過凌云山向西便是無盡的丘陵和山地,正是隸屬于華夏的人口眾多的內陸省威州省地界。另外一條卻沿著山勢繼續(xù)向上,直抵主峰凌云頂之下,再向上便是主峰凌云頂。凌云頂坐落于凌云山脈的最高處,自古就有:“山勢高聳,林木繁密,山路崎嶇,人跡罕至”的說法。而凌云峰的東面更是一片垂直峭立的山崖,崖下深不可見。不過平時里山間水霧繚繞,山崎崖峭風景秀麗,經過一番現代化改造,車輛雖然仍無法繼續(xù)前行,但在一些危險之處加裝了護欄之類的保護措施,因此節(jié)假日里不乏游人登山游玩,享受攀爬探險的樂趣,成為了建陵市一處風景名勝。
“嘎吱……”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汽車輪胎與柏油路面高速摩擦所產生的剎車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靜,一輛黑色的金杯車停在了通向凌云頂的一段山路旁。后排的車門向后劃開,幾個人影先后從車上跳出來。其中一個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圓領T恤衫,下身套著一條深藍色牛仔褲,腳下蹬著一雙棕色皮鞋,臉上一條刀疤從他的右眼角一直延伸到耳下,左邊更是少了半拉耳朵的男人狠狠的瞧了眼蜷在車廂內的陸遠,沉聲對著其中一個染著黃色頭發(fā),打著耳釘,穿得非主流的小混混模樣的男青年吩咐道:“釘子,把這個小崽子TMD給我拖下來!”
一桶涼水倒在頭上,陸遠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只覺渾身仿若被剛從水里撈出一般,冰冷的水流順著衣服和身體不住的淌到地面上。陸遠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頭發(fā)突然又被人抓住猛的向后扯去,觸到了后腦的傷處,一陣劇烈的疼痛感下本能的伸手摸向腦后,卻猛然發(fā)覺雙手朝后給人縛了起來動彈不得。汽車的遠光燈發(fā)出的強光照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陸遠被扯著頭仰著臉迎著刺眼的燈光瞇眼望去,一個留著光頭的男人面孔出現在陸遠的眼前。這人臉上一條刀疤近十公分,從左眼角斜向后直劃到耳根處。雖然刀傷沒有要了他的眼睛,但卻嚴重破壞了他面部神經,他嘴角掛著壞笑更是牽動了臉上的刀疤,刀疤上縫合時留下的痕跡隨著肌肉的隆起就像一條蜈蚣般趴在他臉上一動一動的,令人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陸遠雙眼神情一滯,覺得這個刀疤臉仿佛在哪里見過。正尋思間突然當看到刀疤臉左邊貼在腮后只余小半邊耳朵,心臟不由自主的劇烈的跳了幾下,此時已全然忘記了疼痛,兩眼同時流露出驚懼和慌張的神情。刀疤臉似是十分滿意陸遠滿臉驚慌失措的樣子,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森然的牙齒,臉上的狹長刀疤更顯猙獰。突然猛的一腳踢在陸遠的肚子上,惡狠狠的罵道:“我XXX的小兔崽子,看來你是認出我了,那今天塌瑪德就好好算一下咱們倆的舊賬吧!”
陸遠被一腳踢翻在地上,胃里只覺一陣翻騰,不過此刻也已認出了眼前疤臉正是應該還是在監(jiān)獄中服刑的李剛。李剛在三年前因涉嫌綁架和故意傷害罪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不過到現在還不滿三年,按理說應該仍在獄中服刑,可卻不知什么原因竟提前從監(jiān)獄里出來了。此刻陸遠心中暗暗叫苦:恐怕今天難熬過這一關了。陸遠偷偷拿眼瞄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現除了金杯車前燈射出的燈光,四周黑漆漆一片,只燈光照射的方向隱約可見的一個個巨大林木的陰影仿若巨獸般的聳立著,顯是這里是某段僻靜幽暗的山路上。如果說之前陸遠心中尚存一絲僥幸的念頭,此刻這一絲僥幸的念頭也被徹底澆滅。再看到李剛那猙獰可怖的臉和充滿仇恨的目光,陸遠清楚像李剛本這樣的一個狠辣兇殘的黑社會分子,既然他今天將自己綁架到這個僻靜的地方,恐怕就是存著不讓自己活著離開的打算了。想到這里,原本惶恐忐忑的心反而落定下來,深埋在骨子里的那股天生的倔強勁兒再次爆發(fā)起來,暗吋:今天估計難逃這一劫了,既已到了此刻,若能少受一點折磨恐怕對自己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話雖如此,但心里仍放不下的就是命運多舛的媽媽和臥床多年的奶奶,不過又安慰自己道:“我死了后菲菲姐應該會經常去看看媽媽奶奶的!還有她……腦海里不由閃現另一個身影,雖然此前自己數次拒絕了她的援助,但相信她若是知道自己被李剛害死,一定會在經濟給予媽媽與奶奶幫助的?!毕氲竭@里陸遠心里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整個人精神也放松下來,臉上神情也變得更加堅毅和決然。
李剛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畢竟在社會上打滾了多年,見識頗廣。此刻見陸遠不但沒有開口求饒,反而臉上呈現了一副慷慨赴義的樣子,心里也是一陣困惑。不過他畢竟在社會上早滾打多年,稍一思索便猜到了陸遠此刻的想法,暗想:“這小子還真特么算塊硬骨頭!不過今天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不好好的跟他玩上一番怎能對得起老子蹲了近三年號子?”想到這里不由眼珠一轉,彎身蹲在陸遠身前,語氣微緩地說道:“小子,我說你小子踏瑪也算是條漢子,有股子狠勁,今天剛爺我就指點你一條明路:老子剛從里面出來,手底下正缺人,今天只要你發(fā)誓以后踏踏實實的給老子當條狗,為我干活,今天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怎么樣?”
陸遠聞言不由心頭一動,勉力的抬起頭,不過看見李剛的眼神中藏不住的戲虐之意,就心知他言不由衷,也清楚兩人之間的仇恨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化解的,所興低下頭繼續(xù)保持沉默。
李剛見陸遠不為所動,又換了一種方式,陰測測的威脅道:“聽說你家住的房子好幾十年了,你說你要是不在了,要不然萬一你家里因為線路老化著火個火,你老媽還有你奶奶還不得燒死在家里面?你也知道這年月什么天災人禍可都可能隨時發(fā)生!”
陸遠聽到李剛威脅到他的奶奶和媽媽,整個人突然就像一頭受傷了的猛獸般,掙扎著用頭猛的撞向李剛,嘴里同時怒罵:“我XX你祖宗,你特么有種沖老子來!別TMD給流氓丟臉!”
李剛見此刻被按住臂膀卻竭力掙扎著像是要咬自己的樣子,暗嘆這小子終究還說太嫩了,幾句話就成功的將他激怒了,不由得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心道:“老子就是要這種效果,如果你一動不動的任老子宰割,哪有痛快可言!”緊接著臉色一變,反手在陸遠的臉上狠狠的扇了幾個嘴巴,邊扇邊咒罵道:“來啊,你再來咬老子??!今天不但要做了你,過幾天我就讓你全家下去陪你!你踏瑪不是喜歡護花嗎?等老子找到那兩個小婊子,玩夠了后再送她們下來陪你,你一定會感激我的,哈哈哈!”。陸遠被幾個人按著無法動彈,幾個巴掌后,陸遠除了感覺臉上麻木腫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一股咸腥的血液從陸遠的嘴角不斷的溢出。
陸遠心里清楚:無論今天自己如何求饒對方都不可能放過自己。想到這里陸遠充滿血絲的眼睛像看著白癡一般盯了李剛一眼,接著目光就一直聚焦在李剛那三年前被自己咬掉了一大半的左耳,仿佛對自己的杰作非常滿意,扯著嗓子嘶聲道:“你吃過人耳嗎?我告訴你人耳的味道比豬耳朵更加爽脆可口,我艸尼瑪的真好吃!”陸遠整個人也似癲狂起來,“哈哈哈哈”連聲大笑起來。
正是陸遠的原因,李剛三年前綁架本市富商林柏森的獨生愛女失手,更是反被陸遠個毛孩子咬掉半個耳朵,也因此在牢里連吃了三年牢飯,若不是最近最近花了一筆錢弄了個保外就醫(yī),恐怕現在還得呆在牢里。這三年來每想起那件事李剛都恨得咬牙切齒,所以這一出獄就迫不及待的讓手下的馬仔盯上了陸遠。當他得知陸遠每天晚上都要打工,到十點鐘以后才返家,于是計劃晚上在陸遠回家的路上將之綁到凌云山之上做掉,再來個毀尸滅跡以除胸中惡氣。
李剛這時聽了陸遠竟敢當著他舊事重提,左手似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半邊耳朵,卻再次摸了一個空。想起連在會所找的“公主”見了自己也一臉害怕和不情愿的表情,加上自己年輕時打架在臉上留下的一道刀疤,現在整個樣子簡直人不象人,比鬼更勝三分,李剛也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抬起右腳朝陸遠的左腿之上狠狠的踩了下去。
陸遠“呃”的悶哼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音同時傳入的耳內,陸遠額角上青筋一陣搐動,忍著鉆心的劇痛繼續(xù)刺激李剛,強撐著口中含糊道:“少了一只耳朵的滋味怎么樣?就你現在的鬼一樣的臉,估計就是花錢找小姐都找不到吧?”說罷又是哈哈一陣大笑。陸遠一句話像刀子一樣扎在李剛的心口之上,也斬斷了李剛最后一絲理智,使盡全身氣力在陸遠的身上頭上一頓狠踢猛踹,堅硬的皮鞋踢在肉上發(fā)出噗噗的悶響聲。陸遠象一個破布玩偶一樣躺在地上被李剛不停的踢著,打著,沒過幾下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直到陸遠陸遠渾身上下到處都充滿了血跡,瘦小的身軀軟軟的癱在地上一動不動,李剛這才住下腳。李剛見陸遠口鼻之中不停的有黑紅色的血液淌出,整個人血葫蘆一般躺在地上,進氣少出氣多,再無活下去的可能,這才狠狠吐了一口惡氣,罵道:“CNMD,咬老子的耳朵,老子等了三年,留著你的小命就是為了今天親手報這個仇,否則早讓人做掉你了,CNMD,過幾天送你全家下去陪你!”接完,又粗喘著氣對幾個小混混吩咐道:“把他身上的繩子解開,然后扔到東邊的懸崖下去喂野獸,記得收拾干凈一點別留下尾巴!”“好嘞,剛哥,您就放心好了,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有哪次出過意外!”之前那個釘子的黃毛青年滿不在乎的隨口應道,說罷,喊了兩個人抬起陸遠朝公路一側不遠處的懸崖邊走去。
過了一會,山路上一陣汽車發(fā)動機運轉的轟鳴聲響起,金杯汽車掉轉車頭朝山下駛去,迅速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夜更深了,天空中忽然烏云漫空,狂風大作,黃豆般大的雨滴傾瀉而至,整個凌云山黑壓壓一片,大雨滂沱,肉眼再難分辨出任何事物。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長長的暗紫色的閃電如同破碎虛空般從天而降,遠遠的望去正好落在凌云峰頂之上,更是幾乎筆直的沿著陸遠落崖的方向直插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