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吳哥的店離市區(qū)并不遠，拐出來以后便是一條熱鬧的商業(yè)街。顧聞昱知道許意這樣醉醺醺地回去很不妥，許父許母肯定會擔心許意。
路邊剛好有一家冷飲店，他背著許意走進去，小心地將她放下來，扶著她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
他對許意輕聲叮囑，“乖乖坐在店里，不要動，我去給你點杯飲料喝醒醒酒。”
許意點點頭，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大眼睛不自覺的眨了眨。
他移開視線，狼狽地轉(zhuǎn)身，去柜臺處點了一杯飲料，“一杯蜂蜜柚子茶，要常溫的?！?p> 這個時候店里人并不多，所以顧聞昱要的那杯柚子茶很快就做好了。他細心地插好吸管，將奶茶杯遞到她手里。許意確實很渴，咕嚕咕嚕就喝完了一杯。
他們在店里坐了好一會。奶茶店里的冷氣打得很足，再加上喝了一大杯有解酒作用的蜂蜜柚子茶，許意的意識也漸漸清明了起來。
顧聞昱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的酒勁已經(jīng)過去了，“你想再坐會還是現(xiàn)在就回家？”
許意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居然快八點了，那我就先回家吧?！?p> 顧聞昱頷首，率先走出冷飲店，外面的熱風一下子迎在兩人身上，和冷飲店相比，可謂是冰火兩重天。
往上看是燦爛的星空，昏黃的路燈下照出兩人模模糊糊的身影，夜晚的臨城不失繁華與熱鬧，但仍然朦朧又迷離。
一雙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她不解地看向顧聞昱。
“晚上不安全?！彼忉尩馈?p> 只是那纖細的手腕卻掙脫了出來。顧聞昱的心好像被人拿刀狠狠剜了幾下，那只手還僵在半空中。這個世上，討厭顧聞昱的人很多，真正肯接近他的卻很少。
他知道，自己逾矩了。是他在奢求，許意不該是他肖想的，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
只是手卻被一雙軟軟的手握住了。淡淡的燈光下，她笑眼彎彎，柔的像是盛滿了醉人的酒。
“直接拉著手就好了呀?！彼芄麛嗟卣f道。
顧聞昱唇角忍不住往上挑了挑。他仿佛坐了輛過山車，剛剛經(jīng)歷一起一伏，原本已經(jīng)沉到谷底的心終于恢復(fù)了平靜，漆黑的眼眸里也難得漫上笑意。
“恩?！彼言S意的手緊握在掌心，沉聲回答。
也許是夜晚的緣故，很容易勾起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許意突然想到，距離高考開始，只有一個多月了。
今夜有閃爍的星辰，照得一方天空微亮，樹上的蟬鳴依然聒噪。許意抬眸看向他，淡淡的月光灑在他身上，襯得他愈發(fā)清朗冷峻。
她突然問，“高考完以后，你要離開臨城嗎？”
許意抿著唇，心情有點低落。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是自私的，雖然許意知道顧聞昱并不喜歡臨城，甚至厭惡這個讓他受盡磨難的城市，但是，知道顧聞昱可能要離開臨城，她的心里還是會有點難過。
她知道，顧聞昱離開臨城，會有更光明的前程和未來，但他說不定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幾年下來，她和顧聞昱雖然沒有經(jīng)常見面，但是也從來沒有斷過聯(lián)系。他們都在臨城，只要一個電話，兩人想見面就可以見面。
但是，一旦顧聞昱離開，他們可能就會徹底斷了聯(lián)系。本來顧聞昱就不怎么回她消息，有時候就跟石沉大海似的，更別說以后相隔千里了。
顧聞昱眼眸漆黑，并不回答，卻反問她，“你希望我走嗎？”
許意扯出一抹微笑，口是心非道，“當然呀，臨城又沒什么好大學(xué)，以你的成績，去帝都大學(xué)都綽綽有余?！?p> “我知道了?！甭牭竭@個回答，他并不開心，難得的好興致也降了下去。
她頭腦發(fā)熱，明明心里難受得要死，嘴上卻開始說些違心的話，“離開臨城也好，把這里的事情都忘掉，開始新生活?！?p> 她靜靜地看著顧聞昱，“你會過得越來越好的?！?p> 顧聞昱卻不說話了，兩個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許意心里有些迷茫，顧聞昱沒有走上歧路，也主動和許家解除了收養(yǎng)關(guān)系。以他的能力和水平，可以過得很好。可以離開臨城，對顧聞昱而言，肯定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吧，許意想。
路邊正好迎來一輛出租車，兩人一言不發(fā)地上了車，放開了牽著的手。
許意躺在床上，抽了抽鼻子，有些難過。她是真心地把顧聞昱當作最好的朋友，一直想和他好好相處，也不想見不到他。
她現(xiàn)在只覺得有點后悔，為什么剛剛非要說那些話，搞得兩個人都不開心。明明，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呀......下次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將許意安全送回家以后，顧聞昱一個人打車回家。這段時間，他的壓力一直很大。各種事情，像大山一樣沉甸甸的壓在他身上。比如，關(guān)于未來的抉擇，他要離開臨城去往更好的大學(xué)，還是留在臨城......其實，最重要的還是關(guān)于許意。
只要許意一句話，他就可以義無反顧地留下來，即使是臨城這個他深惡痛絕的城市。
但是，許意卻并不希望他留下來。他一直都知道，許意希望他有更好的未來。許意一直那么努力維持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不嫌煩地來靠近他，把他從黑暗中拉回?？墒窃S意永遠不知道，他早已經(jīng)是黑暗中的一團腐肉了，只是本能地向世界里唯一的微光汲取溫暖。
他心情有些煩悶，進浴室洗了個澡，再出來坐在床邊。柔和的燈光下，愈發(fā)顯得少年眉眼清俊。剛洗過的黑發(fā)仍然濕漉漉的，發(fā)梢的水珠順著少年修長的脖頸，緩緩沒入精致的鎖骨。
他起身，拿起桌上那個小藥箱。幾年過去了，藥箱沒有絲毫變化，看起來還是那么嶄新。他定期就會擦拭它，從沒讓它蒙上灰塵。
除去許意幫他擦藥的那回，他從來沒有用過它。藥箱里的陳設(shè)也維持了和那天相同的模樣，整齊干凈。
他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又合上了藥箱。隨后，他走回床邊，將燈光關(guān)掉。
房間再次陷入了黑暗里。
今夜，偌大的臨城只是多了兩個輾轉(zhuǎn)難眠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