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瑜為人冷靜沉著,少有這樣失神,眾人急忙過去,見昆珮的手正撫著人家的胸,沈默急忙過去,“師兄,你這是……”
昆瑜拉開她道:“他是男子?!?p> 說著見昆珮伸手在腰封處摸索,不一會兒就掏出一封信,上面略顯稚嫩的筆觸寫著“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冷如難、冷如歸”
紙張泛黃,邊緣模糊,顯然有些年頭。昆珮念出來,立刻有人離開下山去查探。
等眾人下山回到客棧時剛才的人已經(jīng)等在那里,臉色卻稱不上好。
沈默先一步過去問:“昆玫師兄,找到信上的人了?”
對方搖頭,走到中央緩緩說:“之前有書童爭斗落水而死,那是冷如難。他死后家中只有母親和妹妹冷如沁,崔介看上了妹妹要帶回家,冷如歸扮作女子模樣救母親和妹妹出去,自己等待時機逃走。
等他逃走了,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夜就有仆人追上母親和妹妹,通通殺了干凈,還是獵戶看見豺狼嘴里叼著衣料察覺不對,這才發(fā)現(xiàn)她們的尸身。
冷如歸當(dāng)時就要隨她們而去,又想到崔介還活著,便繼續(xù)扮作女主模樣,終于等到前幾天的機會。大仇得報,這便去找全家團圓了?!?p> “這崔介是個瘋子吧,連帶著他們一家都是瘋了!”沈默道,說著就要走出去。
“沈默,你要干什么?”昆珮攔在前面。
“找他們算賬,多少條人命折在他們手里了,自己還能不償命!”
木林見她的樣子倒是冷靜下來,不過是小女孩一個,其中利弊還未看清。
“沈默,且不說你能不能順利進到閣老府里,就說你打傷不能修煉的普通人,這個賬就都要算到逍遙門頭上。他們受到懲罰是肯定的,但不是這個樣子?!?p> “那要怎么辦?”沈默急得眼圈都紅了,嗵的一聲坐在長凳上。
“簡單,夜入閣老府?!?p> 一直沒說話的江流出聲,伸手在冷如歸面上擺了一下,一陣煙氣涌到骨扇上。
“等晚上,我們?nèi)ラw老府,借他的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p> 一旁的昆珮來了精神疾步過來道:“可是三虛之法?”
江流點點頭,“我只懂其中一二,現(xiàn)在必須借助外物與本人氣息才行。”
“那已經(jīng)是上乘之法了,江兄果然厲害??梢覀兣扇税验w老府上下迷暈?”
“不用,他們看不見?!?p> 聽到這兒,木林算是明白了,所謂的“三虛之法”就是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幻境吧!不過那天最后可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覺得江流這法子有待修改呢!
總算等到了子時,因此法有些危險,只昆珮、昆瑜、木林和江流前去,沈默為此難過了許久,在木林再三保證會把所見所聞復(fù)述給她后才守在客棧門口看著他們離開。
昆珮說此法修習(xí)困難,施法也有危險,到了江流這卻變得過于簡單,只見他站在門口,屈指敲了三下門,又一揮扇子,門便打開。
只是打開后看見的并不是皎皎明月、萬籟俱寂,而是人影灼灼、烈日當(dāng)空,院子里有穿著灰色衣服的丫環(huán)端著盤子急忙往后院走去。
“我們?nèi)タ纯??!苯鲙ь^跟在他們身后,穿過月洞門,翠綠的竹子映入眼簾,與之前所見的廳殿樓閣、崢嶸軒峻不同,掩映在翠竹后面的是一棟竹屋,木窗打開,書桌前坐著一位捧著書誦讀的人,可不就是崔介!
“怎么有點兒不一樣?”木林靠近幾步,昆珮、昆瑜有些拘謹(jǐn),停在原地探頭張望。
走在前面的丫環(huán)把盤子里的東西陸續(xù)擺在竹屋外的圓桌上,輕聲喚著崔介的名字。崔介這才頗有不舍地放下書,只簡單吃了幾口就讓人把湯飯撤下,又捧起書繞到屋后去看了。
江流歪頭搖著扇子,突然閃身停在圍墻邊,赫然立著一棟二層小樓,外墻漆成綠色,藏在竹林之中,樓上站著一位婦人,便是當(dāng)日撲在尸體上哭訴的崔介母親。
她定定瞧著崔介的一舉一動,不大像關(guān)心兒子的母親,到像在監(jiān)視崔介,眼里滿是嘲諷,揮手招來丫環(huán)耳語幾句這才下樓。
“崔夫人好生奇怪!”昆瑜說道,看了眼江流又問:“江兄,不知我們現(xiàn)在看見的幻境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這幻境是冷如歸最想讓我們瞧見的。不過也并非他親眼所見,死后留有余愿,便能窺得全貌了?!?p> 木林一直瞧著崔夫人離開的地方,只覺此事還要從她入手。
“江流,你隨我去看那崔夫人,昆珮和昆瑜二位留此探探崔介品行?!?p> 四人分成兩路,木林央江流帶她上到二層小樓上,里面一切如常,左不過就是富裕人家時常休閑的閣樓。江流卻不這么認(rèn)為,敲著柱子,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根竟然是空的,一處懸梯藏在里面,順著上去,出現(xiàn)一個小門,門后關(guān)著冷如歸。
他臉色蒼白,手腳被束,屋子狹小,只能側(cè)著身子勉強躺下,只有一扇小天窗透著陽光進來,映在他臉上顯得更為絕望。
只是這就是幻境,木林雖可憐他,卻也不能救他出去。
“江流,看來其中有大學(xué)問!”
“的確,他這母親有能耐啊。”
出了閣樓,木林四處尋找著崔夫人的影子,這閣老府里滿是樹木山石,圍墻高聳,仆人們各個腳下生風(fēng)卻幾乎沒有聲響,人雖多但靜謐異常。
“那邊兒!”木林指著假山后的院子。
“為什么是那邊兒?”
“仆人們是受內(nèi)宅所管,自然畏懼崔夫人,他們在經(jīng)過那個院子的時候腳步都放的極輕,里面定是住了大人物,多半就是崔夫人?!?p> 二人進入院子,果然瞧見崔夫人在一處小屋,跪坐在蒲團上,面前放的是一幅被燒了一半的書畫,地上胡亂擺著的才是應(yīng)該供奉拜祭的牌位。
木林湊上前細看落款,一看名字便明白了幾分,又翻看崔夫人的衣柜,有幾件顏色鮮亮的衣服掛在架子最上面,平時穿的深色衣服反而壓在下面。
“夫人?”崔閣老的聲音傳來,眼見崔夫人不慌不忙收起畫卷把牌位放上去,走到桌前補了些脂粉,這才面帶笑容柳腰一擺出門去迎。
“今日介兒在干什么?”崔閣老眉頭微皺,似乎不太愿意提起這個兒子。
“介兒他……他今日還是和那幼女廝混在一起,我叫人給他的書都被他燒了……”
“哼……”江流搖搖頭,看木林聚精會神聽著他們夫婦說話,眼看崔閣老的胳膊攬上夫人的腰,這才慌忙拉著她出來。
二人出門便去了崔介所在的竹屋,見昆珮?biāo)垭鼥V,昆瑜不知從哪兒拿出了筆寫著什么。
“你們來了,這崔介……這崔介就是個書呆子啊!”昆珮急忙走過來,“兩個時辰了,背了一遍又一遍,我都睡醒好幾覺了。這其中肯定有誤會?!?p> 昆瑜也把筆收起,一臉意猶未盡走過來,“他思路清晰,讀古書頗有所感,稱的上是未來棟梁。不似傳聞中……那樣。”
“嗯,我們也已經(jīng)有大致猜測了??梢曰厝チ?!”
木林說完,就見江流骨扇一揮,四人又站在了閣老府門外,臨走時木林還扭頭瞧著青色的圍墻。
“怎么了?”江流問。
“只是感嘆,一個人恨起來還真是可怕……”
眾人回去時天已經(jīng)微亮,木林也困了,揉著眼睛跨進客棧就見沈默急匆匆站起來,“怎么樣?查清楚了?”
“嗯。感天動地、催人淚下、堅守本心、力挽狂瀾!”
“這都什么跟什么?”
“她這是在形容崔夫人,為了報仇真是‘忍辱負重’!”江流倒了杯水遞給木林。
木林解釋:“崔夫人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為了報復(fù)崔閣老,不惜迫害自己的兒子崔介。崔介真是一個讀書人,原該光宗耀祖、為人榜樣,偏偏被她這母親所害?!?p> “所以,冷如歸是被崔夫人所關(guān)押?”昆瑜問道。
“的確。崔夫人供奉的是一幅畫,畫上的人是她,應(yīng)當(dāng)是和作畫之人有一段情,不知為什么最后嫁到了閣老家。”
“木林,你的意思是我們誤會了崔介,這一切都是崔夫人干的?”沈默道。
昆珮憤憤到:“為了報復(fù)崔閣老,她可真下得去手,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兒子這樣!我們明日去揭穿她!”
“不行,萬一這崔閣老包庇他夫人,我們又無鐵證。
要我說,就讓這秋溪城的人都夢到同一個夢,明日再將冷家的事情公之于眾,這樣兩相脅迫,不怕她不承認(rèn)?!苯鲾r住昆珮抬眼道。
修仙時代有鬼有怪,百姓本就畏懼,突聞大家伙的夢居然一樣,壯著膽子抄起家伙圍到了崔閣老門前。
崔閣老是個狠心的,當(dāng)天夜里便去質(zhì)問夫人,崔夫人既達到報復(fù)的目的,和盤托出。
她原有夫君,被崔閣老看重強擼過來,隨后燒死了她的夫君,十幾年來她都等著這么一天來報仇,兒子算什么,在她眼里只是報仇的工具,只有把崔閣老最珍愛的東西毀了她才甘心。
崔家氣盛,卻經(jīng)不住滿城百姓追討,新仇舊恨一起涌上,有人點著了崔府的閣樓,不過幾日,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都變成灰燼,崔夫人也在慌亂之中被困燒死。
“真沒想到,曲曲繞繞,替人解決了禍?zhǔn)?,卻還是沒查出崔介脖子上的印記。不過江流在看見冷如歸尸體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啊!”木林坐在船頭,他們這次改了路線從另一條河前往青州。
“你沒聽說過?”沈默挑眉,“這還要說起江流的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