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那些污言穢語,他如今應(yīng)該還馳騁在賽道上,他會手捧各大賽事的冠軍獎杯,因為是他,所以她相信他可以站在最高點。
可這些原本屬于他的權(quán)利被人生生剝奪,他的心里應(yīng)該是不甘的,他應(yīng)該替自己申辯的,兩次了,一個人能有幾次可以在跌倒后重新站起的勇氣。
他做到了,不是嗎?
離開冰球場沒關(guān)系,他迎來了賽道,可為什么還要讓他再次面對離開熱愛的地方呢?
文瀛心中溢滿酸澀,替他不值,替他難過,替他心疼自己。曾經(jīng)他不茍言笑,如今他盡量做到談笑風(fēng)生,又有多少人能懂他笑容背后的不易。
越想知道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她的那點心思就越藏不住了。
簡予溱察覺到身旁的目光,側(cè)頭來看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一樣,俯身低語,“怎么了?”
文瀛避開了他的注視,低頭擦拭微潤的眼角,擠出一抹笑,“沒事,我可能要提前走,你幫我跟大家說一下?!?p> 簡予溱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準備離開的舉動,拉扯的動作不小心碰倒地面的水瓶,大家看得入神被聲音驚到,紛紛回頭看向二人。
顧延肆調(diào)低了音響,“予溱,文瀛,你們這是要走?”
文瀛率先反應(yīng)過來,頷首點頭,“四哥,學(xué)校還有事,我先走了,大家玩得開心?!?p> 何從傲抬手看了眼手表,“才一點多,等會兒跟我們一起走吧?!?p> “是啊,仙女姐姐,大中午的太陽很猛的,萬一曬傷你的皮膚怎么辦?”董棟趴在顧延肆腿上,揉著有些困意的雙眼。
“沒關(guān)系的,你們不用管我?!蔽腻焓株_簡予溱的手指,等手腕上沒有束縛她立刻站起身直奔門口。
簡予溱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正準備起身就被何從傲攔住,“溱哥,你干嘛去?”
董棟一掌拍在何從傲腦袋上,“溱哥當(dāng)然是送仙女姐姐了,你懂不懂什么叫紳士風(fēng)度,啊傲?”
何從傲剛要發(fā)飆,但轉(zhuǎn)念一想,開始調(diào)侃起簡予溱來,“至于么,現(xiàn)在大白天呢!文明社會光天化日之下誰敢強搶良家婦女?”
簡予溱似笑非笑的說:“她太漂亮不讓人放心?!?p>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心如明鏡,捂嘴掩飾住笑聲。
何從傲依舊沒眼力見,沒心沒肺的抱怨,“溱哥,怎么都沒見你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呀?”
簡予溱唇角微勾,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能有她漂亮嗎?”
何從傲拍拍胸脯自信的說:“我也是一表人才的?!?p> 簡予溱睇過去一記眼刀,不再與他浪費唇舌,對顧延肆說了句,“四哥,我去送她。”
顧延肆點頭默許,簡予溱也不怠慢,直接抄起外套準備離開修理廠。
何從傲還不怕死的抱住簡予溱的大腿,“我酸了,我的溱哥哥不愛我了?!?p> 簡予溱徹底沒了耐心,抬腿蹬開他的爪子,沒好氣的留下一個字,“滾!”
“溱哥,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何從傲傷心欲絕的維持被踹開后的姿勢倒在地上。
顧延肆對于何從傲的智商一向不抱有希望,留給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董棟蹲下身來,沒大沒小的勾住何從傲的肩膀,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在溱哥心里,怕是你重新投胎也不及仙女姐姐的萬分之一。”
其余幾人也是愛莫能助,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起身離開時各自給何從傲留下一句話。
“哎…啊傲啊,你沒女朋友是對的,別害了人家女孩子?!?p> “你爸媽罵你都是有原因的。”
“單身狗為何單身都是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你好自為之吧…”
***
“文瀛——”
簡予溱追出修理廠叫住文瀛。
在沒見到簡予溱之前,文瀛就有預(yù)感他會追出來,那種確信的感覺強烈到讓她心驚,她不清楚那種感覺從何而來。
簡予溱幾步來到她面前,“我送你?!?p> 陽光刺得文瀛有些睜不開眼,她抬手用手掌遮住眼睛,“我不回學(xué)校。”
“那也送,去哪都送?!焙営桎谇浦呐e動輕扯唇角,伸出自己的大掌擋在她額前。
文瀛的眼睛終于得到緩解,她收回自己的小手,由于陽光刺眼皺起的小眉頭有了遮擋物也舒展不少,“可能要犧牲你的勞動力呢,也愿意嗎?”
簡予溱好笑地盯著她曬得紅撲撲的小臉蛋,語調(diào)寵溺,“都依你,你說了算?!?p> 文瀛沒覺得不妥,見他答應(yīng)露出狡黠的笑,“那我請你吃晚飯還債?!?p> 簡予溱覺得她這樣挺小孩子氣的,同時也挺好奇她會帶他去哪兒。
文瀛神情舒爽,腳步也變輕快了。
簡予溱掏出車鑰匙,正準備去啟動車子的行為被制止,他低頭看著覆在自己手上的柔軟,好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接下來要做的動作。
“那個地方不適合開你這種車,太貴了會有麻煩?!蔽腻矝]發(fā)現(xiàn)兩人的手還握在一起,她改為抓住他的手握,“走吧,既然你答應(yīng)了,那你今天就是我的,能乖乖服從安排嗎?”
你今天就是我的…
簡予溱因她的話怔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從她漾著笑的臉上挪動半分,他覺得自己被個小女孩無形的撩了。
撩人而不自知,她大概是最沒自覺的一個。
文瀛帶他來到附近的公交車站,說實話這是他回國以來第一次坐公交車,竟然還是在不知目的地的前提下發(fā)生的。
他們坐上一趟人氣并不旺的公交車,而簡予溱的注意力卻只在文瀛牽他的那只手上面,他竟然直到坐上車才后知后覺的晃過神。
如果她是人販子,那他大概也會心甘情愿的被販賣吧。
“我們?nèi)ツ膬海俊焙営桎趯嵲诤闷娲诵械哪康牡亍?p> 文瀛笑了笑沒回答他的問題,也算是留足了神秘感。
她從小挎包里掏出耳機,遞給他一只,點開手機音樂播放軟件。
簡予溱猜測應(yīng)該是離他們要去的目的地有一段距離,他默默戴上耳機。
聲波里傳來The Beatles的《Yesterday》。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Suddenly, I'm not half the man I used to be,
There's a shadow hanging over me.
Oh, yesterday came suddenly.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
簡予溱安靜地望著窗外,窗外不斷倒退的風(fēng)景來不及欣賞,能為它們停住的也只是經(jīng)過的那一瞬。他從未想過傷感,可每當(dāng)放松沉浸下來的時候,身體里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咆哮。
他錯了嗎?
不,是它們在替他難過和委屈。
車行一路,耳機里的歌曲換了一首又一首。
簡予溱發(fā)現(xiàn)身旁漸漸沒了動靜,他側(cè)頭一看便發(fā)現(xiàn)昏昏欲睡的女孩,耷拉著腦袋,頭一點一點的隨著地勢搖搖晃晃。
文瀛的位置挨著過道,她越睡越沉沒有任何支撐的向外倒去。他一驚,眼疾手快的單手將她摟了回來才避免她摔倒,另一只手緊緊抓著椅背才沒釀成雙雙撲倒的慘劇。
女孩睡得很熟,完全沒有要蘇醒的意思,更不會意識到幾秒鐘之前即將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
簡予溱輕輕將她攬靠在自己肩頭,防止她再次摔倒的可能,他牽住她的一只手,不是第一次牽她的手了,但這次卻有很不一樣的感覺,他知道是滿足。
他垂眸盯著女孩安逸的睡容,毫無防備的模樣令他輕蹙起眉頭,忍不住更加收緊了些握住她的手。
這樣茫無目的的坐車到某處是頭一次,可現(xiàn)在他卻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他的身邊有她,即使茫然未知,但也不會孤單。
文瀛像是在身上定了鬧鐘,快到目的地之前準時醒來。
她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又好似沒睡醒般再次倒回去緩了會兒,睡感有點硌,她才意識到姿勢不對勁,猛得彈開半尺。
動作太大,還好簡予溱牽著她,不然剛睡醒的她又會摔個屁股蹲。
“醒了?”簡予溱拽著她的手,好笑的看著她的反應(yīng)。
文瀛僵持著往后仰的姿勢沒敢挪屁股,環(huán)顧窗外的環(huán)境,有點不好意思,“我睡了一個多小時?”
簡予溱手上使力,將她拉回原位坐好,打趣道:“我差點以為要被你賣了?!?p> 文瀛趕忙道歉,“對不起,我在車上聽歌容易睡著,又是大中午的容易犯困,所以…”
簡予溱松開她的手,扯下耳機還給她,嘴上卻很是故意,“我還以為你故意睡著往我身上靠的?!?p> “我沒有…”文瀛剛要反駁就聽到身旁的低笑聲,“你耍我?”
女孩即使生氣眼神里還是清澈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她兩腮氣鼓鼓的,小嘴翹起來嘟嘟的,簡予溱便沒忍住伸出食指,輕輕往她腮幫子上戳了一下,她就像氣球泄了氣立馬縮回原狀,然后她的耳廓上肉眼可見的染上抹粉紅。
見狀,簡予溱的心情也跟著愉悅了不少,“該下車了吧?前面就到福利院了。”
文瀛抬頭往車上方確認路線圖,她收起耳機塞進包里,不得不佩服簡予溱的洞察力,光看路線圖就能知道她要帶他去的地方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