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也綿綿,下得白清淺的屋子到處漏水。雨水飄進樓上窗戶,沿著地板滲入了白清淺的房子,廚房,客廳,書房,臥室的墻上到處都是水,家里一片狼籍。
強制搬遷的裁決書已經(jīng)送到,讓她在收到裁決書后的15天內(nèi)搬走,否則就要強制搬遷。對于裁決書不服可以復議,也可以起訴,但是在此期間,不停止執(zhí)行。
一天早晨,她從窗口看到了異樣,法院來執(zhí)行強制搬遷了。于是,她就來到了屋頂。她坐在那幢被拆得支離破碎的大樓頂層的屋檐上,兩條腿懸掛在屋檐外。
這下頓時嚇壞了執(zhí)行人員,警察和消防隊員都來了。樓上樓下都擠滿了人,場面非常混亂。白清淺看著這架勢,覺得好笑。消防隊員們都不敢靠近她,怕萬一靠近,她會往下跳。白清淺淡然地舉目遠眺,看著一江春水往東流。
“我只是想坐在上面再看看三江口而已,你們擺這么個陣勢,干嘛?”白清淺好奇地問道。
“……”
白清淺把兩條腿收回來,從屋檐上跳下來,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向他們走過去。
再堅持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了,她也不想再折騰了。
“我馬上找房子,在一周內(nèi)會搬離的?!?p> 白清淺就這樣搬離了那個她住了多年,有太多留戀的地方。
期間,有人到處宣揚她想借拆遷發(fā)橫財,以此來詆毀她的名聲。其中,也有她在機關工作的同學,立場不同,理念不同,白清淺對此不屑一顧。好在大家對于拆遷都有自己的認識,也不會道聽途說。
那幢房子在白清淺搬離后的第二天就被夷為平地了。房子是框架結(jié)構(gòu)的鋼混建筑,不是推土機能解決的,用的是定點爆破。要是能用推土機,這房子恐怕早不在了。
曾經(jīng)有一拆遷地塊的整幢樓都不見了,結(jié)果是撿破爛的人動用推土機將那幢樓推到了。那個撿破爛的人已不知去向,結(jié)果是不了了之。這是白清淺所知道的最牛的撿破爛的人,居然有推土機。
房子早已消失,但拆遷過程中所經(jīng)歷的種種,使白清淺終身難忘。每一次路過三江口,她總會感到落寞和惆悵。
最終,她還是妥協(xié)了。
拆遷過程中所遇到過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再次碰到時,大家也心照不宣,客客氣氣,好像拆遷那些事從來沒在他們之間發(fā)生過。
自從白清淺把拆遷過程中的各個行政行為統(tǒng)統(tǒng)提起復議申請或訴訟后,相關的各個政府部門開始紛紛請了法律顧問。當然,更多的也是順應形勢,依法行政,依法治國。拆遷依然天天在發(fā)生,政府提倡陽光拆遷,拆遷引發(fā)的各種惡性事件也不再頻發(fā)。有人開玩笑說,那是白清淺的功勞,推進法治建設的進程。白清淺也只有呵呵了。
那些原本的朋友、同學站在她的另一邊,不是給予安慰和鼓勵,都是為了一己之利,紛紛來做說客或精神施壓。那段日子,不是人過的日子。也許,是因為自己太過敏感,太在乎別人的感受。結(jié)果,自己的精神幾近崩潰。當然,也好,至少看清了一些人。
那一次抗爭,讓白清淺得了輕度的抑郁癥,一度倍感厭世。原本,可以報審的職稱評定也被壓了下來,好在律師的水平和創(chuàng)收跟職稱無關。
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也漸漸淡忘了這場當時轟動整個官員圈內(nèi)的拆遷事件。
當初說的是市政建設,征用土地的目的是為了地鐵工程。然而,地鐵通車兩三年了,那塊地依然空置著,空置著。直到今天,將在上面開發(fā)房地產(chǎn),全市最豪華、最昂貴的公寓。
房價一輪一輪地漲,印發(fā)了那么多的錢,沒見流入股市,沒見流入實體經(jīng)濟,全到房地產(chǎn)市場去了。各種限價限購措施,各種調(diào)控手段,越是限購、調(diào)控,越是往上漲。
那些使用杠桿買房投資的,個個賺得眉開眼笑。房子成了最佳投資,如此循環(huán)反復,誰樂意再做實業(yè)?人們都期盼著快速賺錢,人心也日益浮躁。
白清淺為治療抑郁癥,在醫(yī)生朋友的建議下,去麗江小住了一個月,看云綣云舒,看花開花落,看人來人往。練練字,聽聽音樂,品品茶。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這一直是她所追求的。
這時,手機震動了起來,把白清淺從不堪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向前看,一切皆為身外之物,何須那么執(zhí)著?”
時間一晃,三八婦女節(jié)來臨了。
來自社會各界的100名杰出女性,手捧鮮花,踏上紅地毯,三八節(jié)萬人廣場活動中一展風采。
白清淺也有幸踏上了紅地毯。
她為人熱情,熱衷于社會公益事業(yè),紅十字會、慈善總會、婦聯(lián)、學校等到處可以見到她的身影。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烈日炎炎;無論是冰天雪地,還是春暖花開;只要哪里組織廣場法律咨詢服務,哪里就有她的影子。她總是不辭辛苦,放棄節(jié)假日,給大家提供幫助。為需要幫助的婦女提供法律服務,爭取應有的權(quán)利;為貧困的人們提供法律援助,維護他們的合法權(quán)益;給那些迷失方向的青少年送去關愛,讓他們感受到陽光般的溫暖,早日改過自新;對W市婦聯(lián)在防止家庭暴力的工作中提出自己的建議和意見,讓家庭遠離暴力;積極參與地方性的立法工作,建言獻策;而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中也成績斐然,……
三月的初春,春寒料峭,但是白清淺的心里暖洋洋。
周末,穆瀟楓來到了市敬老院,他隔周都會來這里,陪這里的老人聊聊天,敲敲背,有時還給他們唱歌彈琴,讓他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周末。在這里做義工,自他從國外回來時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了。
從敬老院回來的途中,路過萬人廣場,看到了電子大屏幕上的白清淺。她的喜怒哀樂,只要看她的臉就能知道,從不掩飾,用不著挖空心思地去揣摩,清澈見底,他喜歡白清淺的真誠和率直。
每年每個律師都會分到一個法律援助案件,一般合伙人會把法律援助案件交給助理去辦理,但是白清淺喜歡自己親自辦理。畢竟一年也只有一個法律援助案件,她不想放棄這么一個可以奉獻愛心的機會。這次的法律援助案件是未成年人搶劫犯罪案件,是外地的孩子,父母都沒有出現(xiàn)過。從案件材料看,是一伙孩子持械搶劫了一個女孩,導致了女孩的重傷。
來到看守所,白清淺將證件和相關手續(xù)提交給窗口的民警,然后就到會見室等待會見。不一會兒,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男孩出現(xiàn)在會見室,隔著鐵欄桿,坐在白清淺的對面。這是個長得很健康的孩子,一臉的稚氣,眼睛亮亮的,沒有一點邪惡,還帶著微笑。這是個外來務工人員的孩子。
探視完疑犯,在看守所回來的路上,白清淺一直在思考有關如何防止外來務工家庭青少年犯罪的問題。她曾經(jīng)寫過一個有關在中小學生中開展法制教育的提案,得到了有關部門的積極響應和落實?,F(xiàn)在每個中小學都聘請了法制戰(zhàn)線上的領導作為學校的法制校長,進行定期或不定期的法制宣傳教育。但是作為外來務工家庭的孩子,很多都輟學在家,有的根本沒有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法制意識淡薄,家長又疏于管教,閑散在社會上,很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近幾年接觸到法律援助案件以搶劫、打群架等致人傷害案件居多。如何對這些孩子進行法制教育,是迫在眉睫的事。
白清淺決定跟社區(qū)及外來務工人員管理部門聯(lián)系,定期給他們提供免費的法律講座。她覺得作為一名律師,不應只關心經(jīng)濟利益,更重要的是注重社會效益,從而體現(xiàn)自己的社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