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遞過來的一紙文案,蘇垣懵了。
這人是誰?
他在跟我說話?
他說的是我?
蘇垣的神智其實已經(jīng)清醒過來,但他還是在腦海中發(fā)出了這樣的疑問。
因為,他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這殘酷的現(xiàn)實!
顫抖著聲音,他試探著問了句:“成功了?”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成功了啥。
中年文生卻是點頭,笑道:“大獲全勝!”
“黑風盜及其黨羽蔣圖被盡數(shù)逮捕,繳獲金銀財寶無數(shù)。
知州大人有令,將這些財物盡數(shù)賜予四平縣,以做修路之用!”
“蘇大人,這次能戰(zhàn)勝黑風盜,可多虧了您?。 ?p> “那些苦受黑風盜騷擾的商人們,聞知是您幫助他們解決大患,紛紛表態(tài)愿意幫助四平縣恢復通商之路?!?p> “今日之后,四平縣百姓將永記您的恩德!”
這一刻,在苗小微等人震驚、崇拜、愧疚、悔恨的目光中,蘇垣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他顫巍巍的站起來,仿佛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那中年文生扶著蘇垣,猶自說個不停。
“我聽徐先生說,蘇大人為剿滅這黑風盜,竟假裝與那蔣圖結交,用出‘停修路、筑青樓’這樣的手段奪取其信任,最終套出了其與黑風盜約定的時間地點。”
中年文生說著,臉上露出欽佩,擊節(jié)贊嘆道:
“只身入虎穴,與狼子結交,不惜忍痛背棄自己的百姓,于深淵溝壑間,玩弄敵人如股掌之中?!?p> “了不起,實在了不起,自古少年出英雄,果然不假!”
蘇垣正聽著中年文生的話。
旁邊,驀然響起一聲不似人的悲嚎。
苗小微失聲痛哭,七尺男兒蹲在地上,涕淚橫流。
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因為強烈到極點的情緒失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人背負巨大的壓力,只為懲奸除惡,讓四平縣擁有一條嶄新的商陸,重新富足起來。
而自己,卻親手把大人繩捆索綁,拳打腳踢,甚至指揮眾人一擁而上,生生將大人打成重傷。
當他分開人群之時,大人正抱頭蹲在地上,那雙看著黑暗的雙眼,該是何等的悲痛啊!
當他痛苦的做出“停修路、筑青樓”的決定時,肯定也抱著這番苦心能夠被百姓所理解的期望吧。
可自己卻辜負了大人的期望……
他掙扎著爬起來,跪在地上,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
這是他打算在事不可為的時候,擊殺狗官用的。
可現(xiàn)在……
苗小微看著看把匕首,只感覺心中如同針扎般的疼。
“我一個恩將仇報,不時忠奸的小人,活在這世上又有何用?”
他揚起了匕首,正要刺入胸腹。
卻聽的一聲嘆息。
“把他救下來吧……”
這是蘇垣的聲音。
苗小微聽的出,大人的聲音中包含了多少的無奈。
那是一個民之父母對于他摯愛百姓的寬容。
這一刻,苗小微止住了哭聲。心中的感動如同汪洋,奔騰到極致,已入止境。
大人寬恕我,我卻不能饒恕自己!
苗小微用更快的速度,猛的將匕首揮下。
鐺!
匕首被飆射而來的石塊兒擊飛。
苗小微呆愣楞的看著那遙不可及的大人的身影,發(fā)出一聲絕望的悲鳴。
“大人,我如此對您,您為何還要救我性命??!”
為什么呢?
蘇垣也不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這么倒霉。
為什么總是功虧一簣。
他茫然的看向四周。
苗小微跪在地上磕頭,頭都快被磕爛。
周景頭發(fā)披散,渾身是土,卻不顧形象連滾帶爬的奔來。
還有遠處,那一群之前還在痛罵自己狗官,現(xiàn)在卻愧疚的抱頭痛哭起來的青年們。
眼看著后臺飆升的清官值,想著當四平縣百姓得知這個消息時的反應,蘇垣心中只閃出四個字來。
大勢已去!
……
……
在坐馬車回返的路上,蘇垣一直在想著,該如何才能力挽狂瀾。
距離結算只剩一天半,回四平縣需要半天,只要能拖延一天的時間,自己就還是最終的勝利者。
蘇垣左思右想,也沒有太好的主意。
最終,他一咬牙,用自己后背上的傷口,狠狠朝馬車車壁撞去!
“啊!”
一聲非人的慘叫。
眾人進入馬車,發(fā)現(xiàn)蘇垣面如金紙的躺倒在地,無不大驚失色。
那中年文士最為冷靜,喝道:
“大人傷口惡化了!”
“停止前進,尋找就近的村鎮(zhèn),找大夫為大人醫(yī)治!”
“……”
人們散去,只留一兩個在車內(nèi)照看。
披散的頭發(fā)下,蘇垣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很快便來到一處最近的村子。
那中年文士命令道:
“所有人進村,以最快速度把大夫找來!”
眾人正欲進入,蘇垣卻道:
“不可,莫要驚擾了百姓……”
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焦急。
中年文士見此,臉上又一次露出欽佩之色。
若是換一個人做下這樣大的功績,那非得敲鑼打鼓,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而蘇大人非但不看重這些名望,就連自身的傷痛都不在意,一心只為不擾民安。
古人云: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說的便是蘇縣令這樣的人吧。
中年文士便把無關之人都安排在村外,只一輛馬車從小道進入村中。
找人打聽一二,找來大夫,開了幾副方子,整個過程中風平浪靜,村中人甚至不知道縣太爺來過。
蘇垣呆在村子邊緣的一間草屋中,看著上升幅度緩慢的狗官值,心中十分滿意。
這次意外雖然損失慘重,但自己終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只等明日結算過后,我就發(fā)達了!
蘇垣心中美滋滋的,連喝進嘴的藥都不覺得苦了。
藥喝完,傷口感覺酥酥癢癢的,很舒服,蘇垣躺在床上,很快便有了困意。
正當他打算安然入睡,只等明日收獲勝利之時。
忽聽得外面一陣吵嚷之聲。
“放我們進去!”
“我們要向大人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