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曰 六七（一）

　　這里的一切都是這么陳舊，兩旁是高高大大的楊柳樹，陳舊的五層小樓藏在樹后，窗戶外掛著五顏六色的衣服，還有時不時傳來的聊天聲。

　　道路兩旁，是噴著黑漆的歪斜的木樁電線桿，這真的夠懷舊的了，一輛自行車飛過，揚起了刺鼻的灰塵。

　　這里看著很像敖城城北處，遠(yuǎn)處的信號塔我倒是覺得眼熟，只是我看著周圍的一切實在陌生。

　　右手手掌隱隱發(fā)燙，我想起來了，我在陸柒的夢境里，我是來叫醒他的。

　　陸柒在哪里呢，我在他的夢境里的什么位置？

　　走在狹窄的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墻壁上的石子冰冰涼涼的，加上這陰霾天，著實有些壓抑啊。

　　“爸爸，媽媽！”一個稚嫩的孩童同我身邊跑過，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七七啊！”一位頭發(fā)半白的婦人從胡同里跑出來，追著小男孩跑著。

　　七七？原來剛才那個小男孩就是陸柒，好萌好可愛的小豆包啊。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找過去，小七七正拉著一對夫婦的褲腳，哭聲很大，奶奶抓著小七七的腰。

　　“我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我不要在這里，我不要和奶奶在一起！”

　　七媽媽撫摸著小七七的頭“爸爸媽媽太忙了，奶奶會好好照顧你的，我們有時間就來找陸柒玩好不好？”

　　“我不要，我只要爸爸媽媽！”小七七哭得讓人好心疼。

　　當(dāng)年，陸柒父母的突然離家，對他來說真的是童年的一個大坎?。?p>　　奶奶抓著小七七的手“好了七七不鬧了，讓爸爸媽媽安心出差好不好?！?p>　　“我討厭你，我只要爸爸媽媽！”

　　七媽媽咬著唇強忍著淚水“陸柒聽話，爸爸媽媽真的太忙了。”

　　小七七掙脫開奶奶，一把抱住七爸爸的腿“你們?nèi)ツ膸е?，帶著我！?p>　　七爸爸握著拳頭，裝作一副冷漠的樣子“爸爸媽媽去的地方?jīng)]有辦法帶上你，你聽話，好好聽奶奶好不好？”

　　“我不要！”小七七仰著頭扯著七爸爸的衣角“我不要奶奶，我討厭奶奶，你們?yōu)槭裁床灰?！?p>　　“陸柒！”七爸爸大喝一聲，給小七七嚇一愣，我也嚇一跳！

　　“爸爸媽媽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了，等你小學(xué)畢業(yè)了，我們就會回來接你，你好好聽話行不行！”

　　小七七哭鬧得更厲害了，哇地一聲哭得都有回音了，好凄慘??！

　　奶奶走上來攔住七七“你們快走吧，我會照顧七七的?！?p>　　小七七撲騰著雙手雙腳，眼看著場面已經(jīng)控制不住了。

　　記得陸柒和我提過，叔叔阿姨都是醫(yī)生，小時候因為要支援非洲，他們將陸柒交給了奶奶照顧，這一照顧就是九年，九年來，他和叔叔阿姨只見了三次面，加起來不過60天。

　　這九年里，陸柒一直在寫信，他數(shù)不清也記不清寫了多少信，他努力學(xué)習(xí)，不想讓叔叔阿姨擔(dān)心，也是因為只有自己忙起來了，才會少一點去想念。

　　我是不是應(yīng)該做些什么呢？

　　既然需要入夢者改變故事，那我應(yīng)該出場的吧，可是，忘了問我應(yīng)該怎么干涉。

　　我快步走過去，伸出手想去抓住七七，卻和突然竄出來的七媽媽撞上了。

　　“媽媽，媽媽，你不要走媽媽！”

　　是誰在搖著我喊著我，為什么喊我媽媽？

　　我晃了晃頭，面前是哭成花臉的小七七，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得真的太丑了！

　　我看著自己的衣著，這不是七媽媽嗎？

　　所以，我現(xiàn)在是“魂穿”陸柒媽媽了？

　　哈哈哈哈哈，我面前的小七七喊著我媽媽，這感覺好詭異。

　　冷靜，淡定，我這奇奇怪怪的笑點啊，先安撫好小七七才是正事！

　　我捧住陸柒圓鼓鼓的小臉“陸柒，我們不哭了，我們好好說說話好嗎？”

　　小七七漲著圓鼓鼓的紅臉，噘著嘴抽搐著。

　　我看著七爸爸和奶奶，示意他們可以走遠(yuǎn)一些，可是他們是夢中人，怎么可能聽我的。

　　我拉起小七七的手“我們?nèi)ミ吷险f說話好不好?！?p>　　小七七疑惑地看著我，沉默了好一會。

　　“媽、媽媽......”媽呀，這個詞我一說出來，一身雞皮疙瘩，沒想到在夢里都能感受得如此真實。

　　“媽媽想和陸柒聊聊天，就我們兩個。”

　　小七七眼睛一亮，拉著我就往柳樹下跑過去。

　　“媽媽不走了嗎？”小七七滿懷著期待抬頭看著我。

　　我蹲下身子，將小七七摟到我的雙腿上“陸柒，你說說爸爸媽媽是做什么的？”

　　小七七揉著眼睛委屈巴巴地說著“你們都是醫(yī)生?！?p>　　我將小七七輕輕抱住“爸爸和媽媽比任何人都愛你，我們比任何人都想要和你天天生活在一起，可是，我們是醫(yī)生，我們需要去救治病人，這樣的話，我們就沒有太多時間陪著你了，對不對？”

　　小七七吸著鼻子，靜靜地聽著。

　　“如果留你一個人在家，爸爸媽媽會很擔(dān)心的，那我們就不能認(rèn)真地幫助病人，一想到?jīng)]有人照顧你，媽媽心里非常難過，你的學(xué)習(xí)怎么辦呢？吃飯怎么辦呢？”

　　小七七看著我“可是，可是我想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爸爸媽媽希望七七可以健康可以安全可以......平安，而我們最相信的就是奶奶了?！?p>　　“可是別人都有爸爸媽媽......”

　　“陸柒不僅有爸爸媽媽，還有疼愛你的奶奶呀，爸爸媽媽放心把你留在奶奶家，我們會努力趕快做好工作，早一點回來和你一起生活?！?p>　　小七七擺弄著胖乎乎的小手“我討厭病人?！?p>　　揉著陸柒嫩嫩的小手“那以后陸柒也努力學(xué)習(xí)，也做醫(yī)生，發(fā)明好多好多的藥，讓這個世界少一點病人，我們也就不忙了?！?p>　　小七七嘟著嘴，眼睛里還有淚水“那你們什么時候能回來？”

　　“這個真的不確定，我們只要有時間就一定回來見你?！蔽疑斐鲂≈浮拔覀兝^，爸爸媽媽一有空就打電話，我們還可以寫信呀?！?p>　　小七七慢慢抬起手，好不情愿地勾住了我的手“你們不會給我弄個弟弟妹妹回來吧?！?p>　　“噗！”我實在沒忍住，原來小調(diào)皮的勁是從小就自帶的。

　　看著懷里的小七七，我緊緊抱住小小的他，怕我的眼淚會帶給陸柒不好的夢境。

　　抬起手輕輕拍著小七七的后背“我們最愛的，永遠(yuǎn)都是你?！?p>　　小七七趴在我的肩膀上輕聲抽泣著“我會想爸爸媽媽的。”

　　天上的烏云散去了，陽光充滿了這個夢境，那樣的溫暖，柳樹更綠了，是陸柒解開了童年的心結(jié)了嗎？

　　四周的一切開始模糊錯位起來，柳樹歪歪扭扭著，天地開始混沌錯位，房屋開始支離破碎，懷里的小七七漸漸失去著重量，這層夢境是要醒了嗎？

　　果然是夢境，聊天的效率就是高，也許也是因為陸柒看淡了吧。

　　我用盡力氣抱住小七七“陸柒，別忘了我?！?p>　　“不會的！”

　　懷里的真實感消失了，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我的意識像是被吸進了一個無底洞，想要清醒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