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曼曼篇6
徐老爺雙目早已通紅，聲音早已沙啞顫抖，只是在盡力保持著冷靜。
目送著曼曼拖著身子跌跌撞撞著往山下走，無塵跟在后面，不敢太靠近。
昌明明白了爹爹的意思，扔掉手里的槍，閉上眼深呼吸，對著旁邊的學徒們安排著一切。
“阿良，德福，帶秦楓湛回府，昌旺，你和阿興去找尋阿山，務必要找回來，其他人收拾一下這里，將這幾個畜生送到他們住處，就說上山采藥時發(fā)現(xiàn)的。”
大伙散去了，徐老爺終于繃不住了，慈父的眼淚在那經(jīng)歷大風大浪的臉上流了下來。
昌明走到爹爹身邊“爹，曼曼會明白的?！?p> “她是我徐家人，自然明白。”徐老爺搓了搓臉“走吧，快些回府去，幾日后，準備軍閥來訪吧?！?p> “是，爹！”
曼曼一路踉蹌著走到了山下，這里本就人煙稀少，只能是等著伐木歸來的人家了。
“曼曼！”無塵在身后喊著。
曼曼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攔住了無塵的腳步“莫要過來，我自己可以的?！?p> 無塵心里的愧疚更大了，自他懂事起，就是道觀中慧根最好、悟性最強的，未卜先知的能力似與生俱來一般，就連師父都會和他討論一二。
他自認有那個能力護曼曼一世平安，卻連這近在咫尺的危機都未能預感，到了這里后，所有的靈性就好像被封印了一般，且似乎有著未知的力量在壓迫著。
曼曼忽然起身往外跑，都不用偽裝什么柔弱，渾身上下的傷已經(jīng)讓她無法正常走路了。
“牛嫂，牛大哥！”曼曼踉蹌著沖出去。
牛嫂牽著牛正往這邊來，背著剛撿的枯枝，牛大哥拉著一車碎石跟在后面，正好看到了徐二小姐倒在了路中間。
牛嫂急忙放在籮筐跑過去，確定了是徐二小姐，喊著牛大哥不要過來，只是要他將牛背上的大麻布扔過來。
就這樣，曼曼被裹在大麻布中，牛大哥和牛嫂將她扶到了石子車上，怕硌著曼曼，在石子堆上鋪上了兩人的外衣。
終于，曼曼感覺到了困意，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無塵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后面，一直到了徐府，那里徐老爺已經(jīng)等著了。
但為求逼真，門口只站著兩個學徒，看到了牛嫂他們才大喊著二小姐出事了。
府里忙壞了，這樣的大事何曾發(fā)生過，阿山和秦楓湛的喪事要辦，二小姐還在昏迷中，也不知軍閥要怎樣興師問罪，盡管徐老爺看著淡然，但是全府上下都很清楚，惹到軍閥的人不是能輕易蒙混過關(guān)的，何況還殺了軍閥的人。
第三日剛過辰時，徐府門外果然浩浩蕩蕩來了100多軍閥的人，隊伍前頭騎馬的是靈羽軍的大帥，花大帥。
大帥身后是大難不死的王副官，沒有想到，那一刀竟然沒有要了他的命去，四個士兵抬著嬌攆，王副官則癱坐在上頭。
徐老爺和昌明到大門迎接著，并沒有要他們?nèi)敫囊馑?，可是花大帥自顧自地闖進去，還有那副轎攆和20多個端著火槍的士兵們，徐老爺要昌明敞開著大門，任由鄰里間前來觀看。
花大帥剛走到院內(nèi)，就看到了擺放在大廳內(nèi)的兩副棺材，還沒有蓋上，里面躺著的正是阿山和秦楓湛，防止尸身腐敗，徐老爺撒了藥材進去，但依舊聞得到腐臭的味道。
靈堂還未布置完成，學徒們整齊地站在大廳，不說一句話。
花大帥環(huán)顧了一圈“徐老爺，這是何意??？”
徐老爺走到大廳口坐到了準備好的椅子上，抬手指了指靈堂“來人，上茶?！?p> 花大帥走到了徐老爺身邊，也坐了上去“今日前來，主要想為我死去的兄弟和王副官討個公道，徐二小姐現(xiàn)在何處！”
“還是先請王副官解釋解釋，我徐家這兩位小兄弟做錯了什么，要被殘忍傷害，我女兒更是身受重傷，至今未醒！”
徐老爺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還請給徐府一個交代！”
曼曼房內(nèi)，大少奶奶已經(jīng)寸步不離地照顧了兩日，雖說氣色已經(jīng)恢復了大半，但是還是沒有醒過來，無塵在曼曼房外也守了兩日，渡著真氣給曼曼，人已憔悴不堪，嘴唇發(fā)紫、臉色慘白，情況不比曼曼好多少。
“?。 甭@叫著睜開眼，原本虛弱的呼吸急促渾濁，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大少奶奶湊上前去“曼曼，我是嫂子，別怕啊?！?p> 聽到了自家人的聲音，呼吸逐漸平穩(wěn)下來，而后感受到了來自身上各處的痛，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嫂子。”曼曼沙啞著說出來。
門外的無塵聽到了曼曼的聲音，走到門口貼在門框上“大少奶奶，可是徐二小姐醒了？”
“無塵道長，曼曼醒了，放心吧，您去歇息吧。”
曼曼瞅著門口，想起了在山上，是無塵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也想起了發(fā)生的種種“大嫂，阿山和秦楓湛呢？”
大嫂蓮心低下頭，轉(zhuǎn)動著手里的勺子，沒有回答。
“我們先吃藥吧，這是無塵道長配的藥?！?p> 曼曼盯著大嫂，大嫂從不會說假話，這樣不回答，曼曼也猜出八九分了。
掀開被子，曼曼坐起來“大嫂，爹爹呢？”
“他們在大廳?！?p> 忽然一聲槍響，讓曼曼心悸的槍聲。
“我們?nèi)タ纯础！?p> “好！”大嫂知道攔不住的。
大嫂扶著曼曼下了地，打開門，看到無塵站在門口，甚是虛弱。
無塵想要說些什么，但看到曼曼這一臉的傷和那腫著的右眼，實在不知道說什么。
“抱歉！”
曼曼搖搖頭“言重了，無塵道長可要隨我去大堂？”
“好！”
越是靠近大堂，爭吵聲就更大，爹爹和王副官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學徒們和士兵們也爭吵著。
爹爹無非是要王副官的命抵過，而王副官的意思是徐家人先傷了他們靈羽軍，后來殺害徐家人不過是為了捍衛(wèi)軍隊的顏面。
曼曼遠遠便看到了陳列的靈堂，還有兩盞長明燈，心中所念的奇跡終究沒有實現(xiàn)，曼曼癱倒在地上，他們何辜，只是普通的學徒罷了，卻為著自己白白付出了生命。
“哈哈哈哈......笑話，我堂堂靈羽軍，還會和你們一般見識不成！”
這是王副官的聲音，曼曼不會忘記那個畜生在她耳邊譏諷她時的聲音。
大嫂將曼曼扶起來“我們回去吧，不要去了。”
曼曼抓住大嫂的手，那炙熱的眼淚一滴又一滴地滴落而下“為了阿山和秦楓湛，我不能讓他們白死！”
曼曼撐著身子站起來，一手拉住大嫂一手拉住無塵，向著大堂慢慢走過去，這里已經(jīng)劍拔弩張了，而且，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將大堂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副官看到了曼曼，挑起眉毛“哦，徐二小姐不是好好的嗎?！?p> 昌明跑過去推開了無塵，扶住妹妹“蓮心，曼曼，你們怎么出來了?！?p> 曼曼搶話道“莫怪大嫂，是我要來看看的?！?p> 說著，曼曼看向了兩副棺材“哥，讓我去看看他們?！?p> “不要看了吧?！?p> “他們?yōu)槲叶溃蚁胨退麄円怀?。?p> 昌明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氣，便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仔細地扶著妹妹到了棺木旁。
曼曼探著頭看向里面“阿山......”
阿山脖子上的血窟窿是那樣醒目，黑紫的臉，緊閉的雙眼“抱歉，是我連累了你?！?p> 一滴淚滴落到阿山的臉上，曼曼伸出纏著紗布的手輕輕為其拭去“你的救命之恩，我徐曼曼永生不忘，必定為你討回公道?！?p> “徐二小姐！”王副官奸笑道“怎么說我們也有情分在，見面何必這么冷漠?！?p> “混賬！”昌明低聲謾罵著。
沉默了片刻，曼曼抬起頭，擦去了臉上的淚，扭頭看向那畜生“情分？！你殺我義兄，殺我未婚夫婿，你所說的情分，是殺夫之仇還是弒兄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