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丫頭今年才十二,正是頑劣的年紀?!蓖踔潞托呛堑鼗卮?,不愿多說一句。
“十二,也不小了。宮里的公主到了這個年紀也要開始尋夫家了。我早前見過一次菲丫頭,倒是模樣標志,活潑可愛。我瞧這與我五弟倒是般配,性子一動一靜?!逼皆叫χf道,眸子微微瞇著。
“五皇子是皇親貴胄,不是我等小家女兒能般配的。多謝公主一番好意了?!蓖踔潞团e杯敬酒,雖臉上還是笑意不減,可眸子里已經(jīng)沒多少耐心了。
自己不過應了姑母一頓家宴,卻惹來這么一尊活祖宗。
女兒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婚姻大事自己還要謀劃謀劃,哪里是聽這個長公主一張嘴就定下來。
這話若是傳出去,恐不要拖累了女兒的名聲,說王家想攀附皇家。
心中著實煩悶,又不好現(xiàn)在離席。
拿起酒杯酒壺,一連飲了三四杯子才作罷。
儲定邊也瞧出來自己表哥不高興,伸手抓住了平越的手,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適可而止。
平越冷眸望了一眼,這冷冽刺骨的一眼讓儲定邊覺得眼前的女人陌生到了極致。
“這日子啊,飛一般地過。轉(zhuǎn)眼咱們的昌平和菲丫頭都這么大了。再過幾年,我也要成一個老太婆咯?!?p> 老夫人哈哈笑著,岔開了話題。
“姑媽您說笑了,您身子這么硬朗,精神與十年前一般無二。該是好好享福過日子,哪里就老了呢?!蓖踔潞托χe杯,“侄子在這里敬您一杯,祝您康健永駐。”
“多謝!”
家宴又是一片其樂融融。
顧羅敷坐在角落當小透明。
這一家子,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本以為這個寄養(yǎng)在別家的儲昌平是個林黛玉的性子,結(jié)果是個悶騷腹黑的小男孩。
有一種預感,他會是老夫人扳倒平越公主的得力助手。
家宴結(jié)束之后,顧羅敷一沒吃飽,二坐得腰酸背痛。
眼冒金星被錫媽媽攙回去。
一進院子,就趕緊吩咐芳悅給自己準備茶水糕點。墊墊肚子才是要緊。
躺在貴妃榻上,顧羅敷有氣無力地說,“真是沒想到,這宴會吃得人饑腸轆轆,腰酸背痛?!?p> “小姐以前參加的宴會比這盛大多了,緣何今日連這個小宴會都應付不了了?“錫媽媽笑著,為她揉捏膝蓋肩膀。
“以前的事情,大多不記得了?!鳖櫫_敷笑笑,打哈哈過去。
恰好這時,芳悅端著茶水糕點進來。
放在一旁的小幾上,也到顧羅敷身后為她按捏肩膀。
因為她突然進來,氣氛突然就冷了幾分。
本想找個恰當?shù)臅r候,但這恰當?shù)臅r候也沒個準。
而且,顧羅敷也不想她太難看。不如早點說吧。
給了錫媽媽一個眼神,她便去寶庫拿芳悅的身契。
“芳悅,場面話我也不說了。說多了傷你我間的感情?!?p> 顧羅敷伸手按住了她揉肩的手。
芳悅一愣,頓了頓的說道:“小姐您說什么呢?”
“我說的你該明白,我前些時候讓錫媽媽回侯府去辦事,為的就是你事情。”顧羅敷抬頭看了看她,“念著情分,所以不挑開說,你該明白我身邊容不下你了。”
聲音清清淡淡,好似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干系的事情。
顧羅敷也佩服自己,竟能真的把自己當成別人的主人,然后抬手之間決定一個人的人生。
“小姐,您是賣了我嗎?奴婢不知道做錯了什么!求小姐明示!”
芳悅還在掙扎,跪在地上高聲大喊。
顧羅敷一愣,沒想到她竟要撕碎兩人之間最后一層體面。
外面有人圍了上來。
錫媽媽將裝著芳悅身契的盒子雙手遞給顧羅敷手里。
然后走到門外大聲呵斥了幾聲,眾人紛紛散去。
重新回到房內(nèi)時,顧羅敷又說道:“多的話我不想說了,你也不要用這么大聲音招人來聽,又私底下偷偷議論我的對你不好?!?p> “小姐已是發(fā)了天大的善心,今日要將賣身契撕了燒了。你日后便是自由身,你既心儀于那阿昌,便與他一起去過日子。偷偷摸摸的,終究不是個事。等你離開了侯府,于那人也沒了用,自此脫離了這高門大院,平平淡淡過自己的生活。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小姐今日給了你,還不磕頭謝恩!”
錫媽媽一番肺腑之言,說到最后幾乎落淚。
這個芳悅,個子才到自己膝蓋,走路磕磕碰碰時便跟在了小姐身邊,自己也是看著長大的。
可自從到了這侯府,便看錯了人,上錯了船,一步錯,步步錯。
“小姐……”芳悅咬著唇,眸子里含著淚,身子一直,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顧羅敷閉上眼,伸手阻止。
“我并非深明大義,也不是原諒你的背叛。只是……只是……這么多年,你跟在身邊。我不愿傷你,也不愿承認自己一片真心錯付了。所以,你走吧,離開京都,永遠永遠都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走吧?!?p> 顧羅敷躺下,翻個身,背對著芳悅。
身后響起三聲重重的磕頭聲,悉悉嗦嗦,起身整理衣衫的聲音。
門吱嘎一聲響起,又關(guān)上。
屋內(nèi)徹底安靜了。
許久之后,錫媽媽才回來。
“都安排好了,小姐放心吧?!?p> “媽媽做事,我一直都是放心的。今夜您也勞累了,一起吃點東西吧?!?p> 顧羅敷起身,將錫媽媽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糕點塞了一盤放在她手中。
“小姐,真是我見過最好的小姐?!?p> 錫媽媽由衷地嘆了一聲。
“一般般啦。”
顧羅敷笑笑,眸底一片澀然。
誰愿意被人背叛。只是沒辦法,留著芳悅在自己身邊就是埋一個定時炸彈。
自己需要傳遞的信息都傳過去了,時間久了,自己要再趕走芳悅,只怕長公主不會放過她。
說到底,還是個心軟懦弱的人。
“媽媽,你回家去,阿娘和爹爹還好嗎?”顧羅敷問道。
錫媽媽一聽這話,手里的糕點也吃不下了,放在一旁抬頭看了看顧羅敷。
“若是以前,我定不會將相府的事情告訴小姐。現(xiàn)在小姐能獨當一面,自己拿主意。那我也放心說了?!卞a媽媽語氣悵然不已。
顧羅敷心下緊張了幾分。
難道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