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明白什么是死亡嗎【下】
撕裂，破碎。
人類的軀體在魑的手下如同輕而易舉可以拆分的玩具。
一座座蠟像染上了鮮紅。
它們在鮮紅里瘋狂。
它們瘋狂的分食著，如同正在進(jìn)行著一場盛大的狂歡，滾燙的鮮血潤濕了干枯的喉嚨，仿佛在無聲的狂笑。
陸鶴之已經(jīng)沒有力氣掰開那群怪物了。
他倒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p> 奇怪的是，他居然笑了出來。
他朝著李倩存在過的地方，伸出戰(zhàn)栗的手。
但是李倩早已經(jīng)化為了碎片。
他應(yīng)該狂怒，應(yīng)該悲痛，應(yīng)該嚎啕大哭，應(yīng)該······
他此時此刻應(yīng)該有無數(shù)種能讓他崩潰的情緒爆發(fā)出來。
但是沒有。
他只是突然覺得好笑。
心里如同突然被掏空了似的，一片蒼白。
——
四周的環(huán)境突然沉淀了下來。
時間的流逝開始變慢了。
黑暗深處突然冒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爸爸?！?p> “?。俊?p> 聽到眼睛的聲音，陸鶴之一怔。
隨后，他把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你來晚了。”
陸鶴之淡淡的說。
【對不起?！?p> 眼睛的聲音也很低沉。
“也不能怪你······”
陸鶴之突然跪在地上，雙手撐著趴在地面，鮮血順著冰冷的地板流淌到了他的面前，幾根折斷的發(fā)絲飄蕩在血面上。
那是阿姨的頭發(fā)。
如果······
如果自己沒有開槍，沒有救那個鴨舌帽男。
那么，阿姨就不會死了。
再如果，自己不在乎那些與自己無關(guān)人的性命，也不會有后續(xù)這一系列麻煩。
可是沒有那么多如果。
他顫抖的從血泊中拿起那幾根發(fā)絲。
“都，都他媽怪我······”
這段時間他見過了太多的尸體。
見過了太多死亡的瞬間。
但在他的潛意識里，總是希望能救更多的人。
盡管那些人與自己素不相識，盡管那些人在無秩序的環(huán)境中，那么的不像一個“人”，或者說那么的接近一個更真實(shí)的“人”。
貪欲在混沌中被無限的放大。
錢，色，背叛，出賣······
這就是人啊。
人總是自私的。
“所以你真的想當(dāng)超級英雄嗎？”
趙玉堂的話突然在耳邊回蕩著。
“你想當(dāng)蝙蝠俠呢還是蜘蛛俠？你想在眾人的歡呼中去拯救世界嗎？去拯救這個人吃人的世界？”
突然，他突然覺得這個曾經(jīng)讓自己惡心的人說的話突然有幾分正確了。
眼睛一酸，眼淚突然涌出，滴在了血泊里。
他趴在地上，狂笑不止。
眼淚混合著唾沫流淌而下。
有的人為了錢死了。
有的人為了活命將同伴推向深淵。
有的人為了滿足色；欲不擇手段。
有的人為了一時的利益出賣靈魂。
而自己救了人，又為了什么？
又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只是白眼，質(zhì)疑。
以及。
以及手里這幾根沾著鮮血的頭發(fā)。
他從前一直想救下更多的生命，大家都說人命關(guān)天，都說生命是可貴的，都說······
可是，在沒有面對與自己相關(guān)的死亡的那一刻。
沒有人真正能明白生命的含義。
死亡其實(shí)很簡單。
心臟停止跳動。
血液逐漸趨于冰冷。
瞳孔擴(kuò)散。
等等，有無數(shù)種生理特征可以描繪出這個生命的休止符。
可是真正的死亡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并不是她的心臟還有沒有在跳動，她的脈搏還有沒有在活躍，她的睫毛有沒有在閃爍。
而是，她怎么不說話了。
然后下一個反應(yīng)便是——
哦，她再也不會說話了。
前一刻，李倩的手握在手心里是那么的溫暖，這雙手曾經(jīng)為陸鶴之系上了第一次鞋帶，紐上了第一?？圩印ぁぁぁぁぁ?p> 而它卻再也散發(fā)不出溫度了。
摸了摸胸口。
一陣劇烈的絞痛傳來。
看見了那么多尸體，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他真的很不明白。
為什么自己為別人做了那么多，卻仍然要面對這種遭遇。
我把你們的生命視為可貴的。
可你們把我珍惜的人的生命視為可以隨意丟棄的。
這就是人。
這就是自己拼命要救的人。
真他媽的可笑。
【爸爸，你被屠殺坐標(biāo)鎖定了】
“我知道。”
【我們現(xiàn)在可以用冥灘······】
“用。”
陸鶴之突然打斷了眼睛的話。
他緩緩爬了起來，擦掉了眼淚，面前的那群蠟像在吃完李倩后，紛紛扭過頭朝向他，蠟像臉上的鮮紅緩緩順著嘴角滴落。
【好?！?p> 右掌的眼睛睜開。
如同地獄中的惡鬼睜開了眼瞳。
眼球內(nèi)凝聚出了三角形的圖案。
一瞬間，這個狹窄空間的空氣仿佛凝成了固體。
咚咚，咚咚咚。
陸鶴之的心跳聲被放大。
使得凝結(jié)的空氣都隨著這咚咚聲顫抖著。
這鎮(zhèn)人心魄的跳動聲，給人一種深海潛水，碰見巨鯨的既視感，你看不見它，它卻好像四面八方的籠罩在你的身邊。
可惜魑沒有智慧。
它并不明白這種恐懼。
黑暗如同墨汁一般，悄然開始向陸鶴之右掌中央?yún)R聚。
那顆不大的豎瞳此時就像是那巨鯨張開了須彌大嘴，吞噬著四面八方而來的黑暗，這一切發(fā)生在轉(zhuǎn)瞬即逝當(dāng)中，卻給人一種時間暫緩流逝的錯覺。
當(dāng)豎瞳將黑暗吸收飽和的一剎那。
撲騰！
一團(tuán)暗金色的火焰突然在陸鶴之右掌中燃起。
隨后，它如同核彈爆炸一般。
金色的火焰刷的一下擴(kuò)散開來，將整條長廊都燒了起來，空氣在沸騰，塵煙在原地上升。
此時此刻，這條長廊變成了陸鶴之的領(lǐng)域。
這就是——冥灘！
眼睛果然應(yīng)證了陸鶴之的想法。
它的確是會成長的，而且它不僅在成長著，甚至能很快的學(xué)會，并且復(fù)刻其它魑，或者不亡人的冥照！
那種令人陶醉的感覺再一次涌了上來。
陸鶴之都不用想，自己臉上絕對有著那個可怕的六指血痕。
可這個前一刻還讓自己恐懼的詛咒，現(xiàn)在卻失去了全部效應(yīng)。
這些都是眼睛帶給自己的能力。
那群魑并沒有察覺到環(huán)境的變化。
它們?nèi)匀话炎约嚎闯赡且粓F(tuán)手無縛雞之力的白肉。
它們怪笑著，擺著各種表情，緩緩朝自己走來。
陸鶴之下意識回頭。
那是那個鴨舌帽男逃跑的方向。
生命啊——似乎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貴。
轉(zhuǎn)頭面向蠟像。
他突然大吼一聲。
“都他媽，給老子，死！”
他伸出右手，狠狠的捏緊那一團(tuán)火。
轟隆隆！
天花板上，地板，墻壁，所有的平面紛紛破碎。
一條條黑色鱗片的巨蛇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