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吧?!?p> 劍飛揚一手拉住桌角,小腿一蹬,向上躥起,受傷的部位一陣刺痛,逼得他又坐了回去,額頭冒出冷汗。不禁暗罵道:“假戲比真的還真啊!”
“別動,等傷好了,你再走。老娘雖然沒什么錢,再養(yǎng)你們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徐有余扶著劍飛揚坐到椅子上,神色黯然,轉(zhuǎn)身進入廚房。
酒樓內(nèi)外都死了人,她的生意沒法做了,一時悲從中來。
廚房是她的私人地盤,可以隨心所欲的發(fā)泄情緒。
淚水劃過臉頰。
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
菜刀被她拿來手中,噼里啪啦的響。
熊熊的烈焰照出她滄桑的臉頰。
滾滾沸騰的湯灑下一小勺鹽,攪拌再攪拌。
出了廚房,她還是那個展現(xiàn)笑容,無所不能的酒樓老板徐有余。
一碗雞湯。
一份牛肉。
一壺好酒。
兩個杯子。
兩雙筷子。
就是徐有余端出來的所有東西。
“來,為慶祝你還活著,干一杯!”
一杯白酒下肚,傷口劇痛,劍飛揚咬牙硬頂著。
他感覺有些對不起徐有余,不僅偷吃了酒樓的東西,還害得她連生意都快沒法做下去了。
歉疚的說了句對不起。
“嗨!說什么呢?”徐有余又給自己滿上一杯,她早看出了劍飛揚的疼痛和忍耐,沒有給他倒酒?!霸撜f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剛學武功沒有幾天,就算天賦異稟,又如何是那賊人的對手?前些天,你和冒牌洪四火的戰(zhàn)斗讓我產(chǎn)生了錯覺,以為你是個高手。再加上你在驃騎英雄會上獲勝,認為你無所不能。如果不是我非逼著你去戰(zhàn)斗,你不會受傷,更不會連酒都沒得喝……”
“其實……”
劍飛揚想說,他刺出那一劍與徐有余無關(guān),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能告訴任何人他的秘密。
“此戰(zhàn)敗北,你無需煩惱。以你的能力,遲早在江湖上闖出名堂。最多五年,不,最多三年,你就可以闖出一片天。到時,可別忘了百姓酒樓。”
她心頭苦悶,笑容難以綻放。
“但愿如此吧?!眲︼w揚悠悠的道。
兩個伙計見著百姓酒樓已經(jīng)沒事了,屁顛屁顛的走了回來。臉上堆著笑,“老板娘,我們回來啦!”
“回來了啊,很好啊?!?p> 徐有余沒看兩人,輕哼一聲,冷笑著松開手,酒杯落地,發(fā)出嘭的響聲。
聲音清脆扎耳,驚的兩個伙計連忙躬身。
“杯子壞了,給老娘換一個新的?!毙煊杏嗥沧?,盯著前方,依舊沒有看兩人。
“好咧,好咧?!?p> 一個伙計忙著拿杯子,一個伙計忙著拿掃帚。到了桌前,徐有余喝道,“誰讓你掃了?”
“杯子破了,不掃怎么成?”秦梟忙問。
“當然是用手撿啦?!?p> 劍飛揚冷不丁的補充了一句,他對這種臨陣脫逃之人深惡痛絕,兩個居然比客人跑的還要快,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這才過去多久,見事情結(jié)束,就特么當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回來了?
連句道歉的話也沒有。
你們真以為事情就這么過了嗎?
血仆來時,你們兩個任何一個喊一聲,“老板娘,快點走。”他都不會是這種態(tài)度。
算什么男人?
伙計雖然很不情愿,可還是低著頭,一點點將杯子收拾了,不敢有任何怨言。
可心頭早已將劍飛揚罵了個狗血淋頭。
酒壺已空,徐有余拿在手上,嘆息一聲,酒壺順勢滑了下去,啪的一聲,裂成碎片。
兩個伙計雖然忠心耿耿,不離不棄,可每次遇到點屁大的麻煩,總是由她一個人撐著,她很煩很累,很心酸。
再加上今日一鬧,酒樓徹底沒了希望,她的心很冷、很涼。
按理說人各有志,她不該期待其他人能出手相助。可是,你們在酒樓一呆就是幾年,一點情分也沒有,真的讓人心寒。
嘴巴掛著笑,“哦?手滑了,勞駕再打掃一遍?!?p> 伙計秦梟在憤怒的邊緣徘徊,可是他依舊一言不發(fā)的收拾起了碎掉的瓦片,手上割裂幾道傷口,也沒有喊疼。
不就是離開了一段時間,你們至于如此對我們嗎?他憋得難受,還是忍了。
總算將所有瓦片收拾了個干凈。
徐有余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剛干什么去了?”
“我們就到街上逛了一圈,看有沒有合適的東西可以買回來,明天好做生意啊?!?p> 噗呲。
徐有余放聲大笑。
“你們覺得今天有人死在酒樓,明天還有生意可做?”
“可萬一……”兩伙計低著頭,沒繼續(xù)說下去。
徐有余看著兩人,一臉漠然,語氣平淡的道:“還有一事想要請教,你們兩個,誰剛剛走在最后?”
兩人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快說?!?p> 滿腔怒火難以抑制,聲音如尖刀一般。徐有余見兩人低著頭,“不說也沒關(guān)系,我總會查出來的?!?p> 秦梟終于站了出來,剛才便是他一把將門給鎖住,為的是讓劍飛揚去送死,他不想躲藏下去,冷笑道,“是我干的。”
抿著嘴唇,徐有余臉色沉重,“百姓酒樓養(yǎng)不起你了,你另尋高就吧?!?p> 秦梟臉色唰一聲變得雪白,勉強消化著徐有余的話,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喃喃道,“老板娘,你真的要攆我走嗎?我在這呆了三年啊——三年!”
“其實,我也不愿意啊,我也想留下你啊??墒钱斈菒嘿\來時,你那次跑的不快?這次居然將門給關(guān)了,你是想看著我和劍飛揚死在酒樓嗎?”
秦梟砸吧砸吧嘴,忽指著劍飛揚的鼻子,面色逐漸陰冷,“為了他,你便要將我趕走嗎?憑什么??!我做了三年,哪里不比他做得好?他來了才兩天,你就給他漲工資,后來干脆什么都不讓他做,還給他更多的錢!憑什么呀?”
秦梟越說越激動,連續(xù)說了幾句“憑什么”。
“夠了!”徐有余眼睛紅腫,聲音撕心裂肺。
“老板娘,你被這小子給騙了,如果洪四火還在,今天面對那惡賊,定有一戰(zhàn)之力。我也不會跑……”
“那個冒牌貨遇見了老賊,恐怕跑的比你還要快。他是騙錢的,又不是來拼命的。”劍飛揚緩緩的說著,試圖指正秦梟的錯誤。
“你胡說!”秦梟厲聲喝道,手掌一捏,被尖銳的瓦片劃破了一道口子,“他就是真的‘洪四火’!我不允許你污蔑他!”
秦梟看著手掌上的血跡,忽緊握瓦片,喝道,“去死吧”,朝劍飛揚砍去。
劍飛揚懶得躲避,抓著秦梟砍來的手臂,隨手一拋。
秦梟就這么飛到了空中,可秦梟不會輕功,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如同石頭一樣落下,砸破一張方桌。
過了好一會兒,秦梟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扯著嗓子吼道,“劍飛揚,我和你——沒完!”
劍飛揚慢卻堅定的走到秦梟面前,輕聲說,“我等著?!?p> 一腳踩在秦梟的手掌上,對秦梟的尖叫聲充耳不聞,“你是個男人,不該躲在女人身后乘涼。這些日子,老板娘的辛苦你眼瞎了沒看到嗎?她不僅要招呼客人上門,還要安撫你這樣的伙計,到頭來撈到什么好處了?唯一的好處就是那扇封閉生路的大門,還真是好笑?!?p> 松開了腳,走回原位,喘著粗氣,重重坐下。
傷口拉扯著,疼出了冷汗。
在上一個世界,劍飛揚不會對這樣的人有任何的憤怒,可到了這里,他不知不覺間變了。
或許,是天魔教主的身體影響了他的意志。
可人活一世,總得有點魄力不是,唯唯諾諾又如何能成大事?
伙計連滾帶爬的離開百姓酒樓,回頭看了劍飛揚一眼,眼神充斥著毒怨。
另一個伙計忙著收拾破爛的桌椅,顯然被嚇住了,手有些抖,一言不發(fā)。
酒樓安靜下來。
劍飛揚和徐有余繼續(xù)坐著。
一個喝酒,一個乘涼。
徐有余嘴角抽動,忽然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有福不享,偏偏來這地方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