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歡迎你
等人都走了以后，房間中就只剩下景絡(luò)兒和馮嬤嬤二人。
兩人面對面，氣氛安靜得讓人緊張。
半晌后，是景絡(luò)兒打破了沉默，“那日我不是囑咐您要多添幾件衣裳，不要只著單衣么？”
馮嬤嬤聞言目光微頓，說話的態(tài)度更加冷硬，“老奴只不過是區(qū)區(qū)一介奴才，王妃不必費心討好，平白自降身份?！?p> 景絡(luò)兒看著面前的老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滿是笑意，“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自然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您。”
說著，她輕笑一聲，“而且我也知道您的脾氣，即便您對我冷言冷語，但您心里其實是關(guān)心我的?！?p> “——王妃錯了?！?p> 馮嬤嬤的神情不變，語氣漠然，“老奴心里關(guān)心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太皇太后?！?p> “太皇太后關(guān)心您，老奴便關(guān)心您；太皇太后不關(guān)心您，老奴對您便無一絲情感；如果您惹太皇太后不快，那么老奴對您便只有敵視——您可懂了？”
景絡(luò)兒不置可否，只是笑著，蒼白的臉上盡是乖巧。
馮嬤嬤斂眸，臉色板硬，面具似的沒有溫度，又開口道，“老奴不懂什么情情愛愛，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知道女兒家需謹(jǐn)守婦道?！?p> 景絡(luò)兒似乎沒有被他的冷漠影響。
她捏著被角，張著眼睛看老人，語氣柔和而尊敬，“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了的，您在我面前不必自稱為奴，我只把您當(dāng)成我的長輩。以前不是改了么，怎么現(xiàn)在又改回來了？”
“不必岔開話題?！瘪T嬤嬤眼角帶了些嚴(yán)厲的光芒，她正色道，“說實話，我以為依照您的脾性，您就算死也不會再踏足長樂殿。就算勉強(qiáng)來了也會百般不適急著離開，更不可能有好臉色?！?p> “您這兩次的反常令我驚訝?！?p> 她看著景絡(luò)兒的眼睛，“我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你想做什么?！?p> “如今木已成舟，溫情攻勢也不能改變結(jié)局。您愿恨便恨，畢竟……若您踏足長樂殿、若您所謂的關(guān)心，其實是別有用心，那您還是永遠(yuǎn)都不來的好。”
“——不管太皇太后如何，老奴，不歡迎您?！?p> 笑容微收，景絡(luò)兒心頭被一陣空落落的感覺席卷而過，她眼中的積極瞬間便被打碎。
斂下眸子，她想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歡迎她。
即便心中早有準(zhǔn)備，聽到這句話后，她到底還是不能云淡風(fēng)輕。
看到她的神情，馮嬤嬤眼角的波光微頓，不再看她，聲音卻是清冷依舊，“若您能聽得進(jìn)老奴的話，便記著——”
“比起什么風(fēng)花雪月的愛情，命最重要?！?p> “還有?！彼俅无D(zhuǎn)頭看景絡(luò)兒，“你為何會與三皇子在一起遇刺老奴并不多問。只是您要明白，若哪天某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來，不只你會無顏做人，你的族人也會跟著蒙羞！”
“且，皇室的事，往往不知輿論和羞恥那么簡單，做不好便是全族盡滅！”
“所以鬧夠了便歇吧?！?p> 說著，她眸子驟然凌厲下來，“……若再讓老奴發(fā)現(xiàn)您與不該糾纏的人糾纏不清，或許，老奴會做出一些手段也說不定！”
這些話景絡(luò)兒左耳進(jìn)右耳出。
她滿腦子想的還是那四個字——不歡迎你。
“嬤嬤。”景絡(luò)兒心里不得勁兒，說話的聲音都有點發(fā)嗡，聽上去可憐見兒的，“您，真不歡迎我嗎？”
她拽著被角，大眼睛里那股子小心翼翼和小失落明晃晃的，像是一只被拋棄的兔子。
馮嬤嬤語塞。
她撇開頭，一言不發(fā)，但還是沒有什么好態(tài)度。
景絡(luò)兒強(qiáng)自笑了笑，努力去緩和氣氛，“其實不是吧？皇祖母不是，您也不是?！?p> “您和皇祖母對我大抵是恨鐵不成鋼，沒有真的生氣，對不對？”她撐著身子坐到床邊，笑容微微有些撒嬌的意味，“不然怎么聽說我受了欺負(fù)，你和皇祖母便趕來為我撐腰呢？”
馮嬤嬤還是不看她，聲音低沉，比剛才還要冷漠，“如果王妃是指齊王府的時候，那么您可能想多了?！?p> “太皇太后會理您這茬，老奴我會去齊王府一趟，都是因為齊王殿下…而不是王妃您。”
景絡(luò)兒一愣。
殷墨邪？
她心中稍有疑問，接下來便聽馮嬤嬤又道，“那日一早，王妃的侍女來過后，太皇太后并不想理會。是齊王殿下到訪，求了太皇太后好一陣子，這才派老奴過去。”
景絡(luò)兒了然。
怪不得，那天馮嬤嬤比她想象中的來得要晚一些。
……沒想到最后竟然是殷墨邪幫了她。
她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忽然覺得，似乎景子顏說得也沒錯——慪氣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她自己單方面好了，對方卻并不一定。
只是不成想，皇祖母竟然連幫她都不愿意了么？
……
殷昭帶人去清理殺手尸體。
他站在石頭前看著昏倒的景子顏，稍微恍惚了一下。
現(xiàn)在人昏著，他一看過去，想起這姑娘之前的咋咋呼呼，竟然有點想笑的心緒。
尤其……景子顏的眉眼雖然哪里都比景絡(luò)兒差了些，可卻冥冥中還是有那么點相似。
眼前女孩這張臉，驀然和回憶中那個傾城絕世的少女重了影子……那少女乖巧的、調(diào)皮的、害羞的神情，她對他笑的樣子……
然而，他越悸動懷念，心也越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而且是他，把他的女孩推到了殷墨邪的嘴里。
殷昭的雙拳緊緊攥起。
“唔……”景子顏嚶嚀了一聲，頭痛欲裂。
皺著眉頭努力把眼睛扒開一條縫，她正巧看到地面上的血跡。
對了，刺客……
“??！”想起那些慌亂的場面，她突然尖叫一聲，蹦的老高，“來人??！有刺客有刺客?。 ?p> “沒有了。”殷昭被震得耳膜生疼，他揉了揉耳朵，回道。
她的尖叫聲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她那讓人哭笑不得的表情也讓他從深陷的痛苦情緒中拔了出來。
所以其實他這次并不嫌她煩。
“三皇子殿下……”景子顏懵了一瞬，喃喃，“您在這里……那，刺客，刺客呢？”
“被我殺了?！币笳寻咽直车缴砗螅痈吲R下的看著她，輕笑出聲，“怎么，你很想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