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端茶遞水顧長安 長河落日遇不凡
瘦骨如柴的顧長安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向城門。
街道上依舊是人來人往。
穿堂走巷的小販積極的叫賣著,真是好不熱鬧。
這靖夜司的門是真不好進,僅僅三天,顧長安便覺得自己怕不是時日無多了。
這走向城門的四五里路好似怎么走也走不完。
他走啊走,汗如雨下,面色是蒼白無比,整個人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真的是要了小命。
說來也巧,今天是黃家莊進城置辦物件的日子。
他們兩架驢車帶些個莊子里的物件,裝的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
當(dāng)然這兩車東西看似多,也就勉強換個十幾兩銀子。
前面駕車的是黃二山,也算是黃扒皮的遠房親戚,這才尋得了這進城的差事。
每次來城里賣完東西,他總會去找顧長安說兩句話,他們是一起長大的。
當(dāng)然,這樣他也算是進了逍遙樓看了看那些嬌舞娘,回到莊子里,也是個吹牛的好資本。
黃二山迫不及待的駕著驢車,大聲喊著:
“讓一讓,讓一讓?!?p> 人群也算注意,給了驢車行進的空間。
然而黃二山前方那個低著頭的小廝卻仿佛聽不見一般,仍然自顧的走著。
黃二山自然是有那個眼力見的,他知道,這個小廝他可以欺負。
只見他緩緩?fù)O麦H車,縱身一躍而下,持著鞭子便往那小廝走去。
一邊罵道:
“你這小廝好不識數(shù),堵著路是要尋死不成!”
一邊便舉起了鞭子欲要打過去。
正在走著路的顧長安腦子早就成了混沌一片。
隱約中他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便努力的抬起了頭。
緊接著又昏了過去。
他最后聽到的聲音好像是:
“長安?你這是咋了”。
等到顧長安恢復(fù)意識,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
他掀開被子,努力的起身,只覺得頭疼欲裂。
這時,房間的門口被人打開,黃二山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雙目對視,兩人同時說道,
“黃二山?”
“長安,你醒了啊?!?p> 說著黃二山便把盆子放在一旁,走上前扶起了顧長安。
“長安啊,你放心,我和我老漢說過了,以后你就回來在黃爺那當(dāng)個小廝。
在我老漢手底下干,也算你以前的行當(dāng),不至于餓死。
這逍遙樓沒了也就沒了,回來咱哥幾個也能常見面。
你好好養(yǎng)身子,我老漢說你現(xiàn)在身子骨在牢里折騰壞了,得休息個個把月。
這些日子的用度就算買你的花費了”。
說著,他又擰了擰盆里的毛巾,遞給顧長安:“來,先擦擦臉?!?p> 顧長安接過毛巾,擦了擦臉,道:
“二山,謝謝你啊,還好命大遇到了你。
不然我怕不是已經(jīng)交代了!”
黃二山不在意道:
“咱兄弟說這些干啥,五歲那年要不是你,咱早就淹死了。
你把毛巾給我,你身子弱,先好好休息。
以后好了,別忘了老子伺候你的這些日子就成!”
顧長安不做他語,只是一股久違的幸福感,蓋過了劫后余生的疲憊。
轉(zhuǎn)眼,半月便過去了。
顧長安的身子也養(yǎng)的差不多了。
這些日子他也開始在黃宅干起了粗活。
當(dāng)然主要還是黃扒皮忍不了這不干事的顧長安了。
這不,前幾天便把黃二山的父親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顧長安打心眼里是感激黃二山的。
本來他也是打算再賣身給黃扒皮謀個生計,便也沒有抗拒。
前些天便干脆的去了黃扒皮的宅子。
雖然住的地方是個大通鋪,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
一直擠在黃二山家,他也過意不去。
八歲那年,黃扒皮收成不好,他被賣了出去。
十三歲,顧長安又回到了這里。
這五年逍遙樓的經(jīng)歷對他來說仿佛就像是一場夢,醒來還是很感動。
畢竟是五年啊,他記得餓肚子的時候蕭二娘給他的饅頭。
他記得第一次帶黃二山進逍遙樓蕭二娘嫌棄卻又默許的關(guān)懷。
而這一切卻在一夜之間變了。
“憂我大唐,子民無終。”
他也看到了不一樣的人生。
顧長安回了回神,專心的在院子里劈起了柴。
柴火不多,他身板畢竟還沒長全,確有些費力氣。
這頭劈完柴,他還要去燒水煮茶。
這一白天估計是歇息不下來。真是好一個黃扒皮。
當(dāng)然,在顧長安心里,他只要堅持五年,等滿了十八歲,他便去參軍。
他要去看看仙人的風(fēng)景,在他想來,那群靖夜司的夜衛(wèi)都是官兵。
他并不清楚其中具體的差異。
可是生活并沒有按照顧長安想象的那樣平平淡淡的繼續(xù)著。
黃扒皮是黃家莊的老地主,莊上的人大都是他手底下的租戶。
雖然說是扒皮,他倒也沒有搞得天怒人怨。
他那兩個兒子死在了立國之戰(zhàn)中,也算是功臣之家。
沒有他,那些收稅的差役,才算是真正的扒皮。
這大唐天下這些日子也不清凈。
所謂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自從那晉王謀反失敗自刎后,短短半個月,天下是怪事頻出。
先有那江南八省七宗三族被不知名勢力屠門。
后有平滄江斷流七日,下游十二省瘟疫橫行。
靖夜司也是在這半月忙得不可開交。
開始了后世大名鼎鼎的肅清晉王余孽行動。
當(dāng)然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黃家莊。
黃家莊坐落在翠華山附近,距離最近的莊子都有一兩天的腳力。
算得上是與世隔絕。
顧長安在黃扒皮家雖說是個下人,要干活。
等到一天忙完,剩下的便也都是自己的時間了。
雖是日色漸暮,孩子們可不管這些,夜里總是孩子們的天下。
顧長安當(dāng)然也是童心未泯,雖然生死走了一遭,到底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顧長安!顧長安!去耍水啦,你快點?!?p> 黃二山是這群孩子的帶頭老大。
他算得上是黃扒皮的遠方孫子。
黃扒皮兒子都戰(zhàn)死沙場,年老體重,是后繼無人。
家里這些產(chǎn)業(yè),到底黃二山還是能分些的。
所以這幫人中,隱隱是稱黃二山為老大的。
當(dāng)然孩子們的事,到底做不得數(shù)。
顧長安一來,憑著在逍遙樓開拓的見識,學(xué)得的知識,鍛煉的口才,自然而然地當(dāng)了“老大”。
他們一行八人,甩著膀子奔向莊子西頭的長河,吵鬧聲是那么的無邪。
路邊的大人們看到了,也是無奈的罵兩句:
“這些個潑皮,沒個正經(jīng)樣子?!?p> 長河落日圓,孩子們一個個跳入長河里。
一會是三兩成群的打著水仗,撲騰得那叫一個歡快。
一會又是各種土招式的游泳比賽,什么二山狗刨啊,長安入海牛啊。
姿勢優(yōu)雅的不像樣子。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太陽終究還是落了山。
大家伙玩得盡興了之后,也就準備上岸穿衣回去了。
然而此時的長河,卻突然發(fā)生了異變。
長河底突然冒出一股金光。
緊接著一股漩渦便從河中間卷起,如水龍卷般將幾個孩子卷了進去。
大家慌亂的叫喊著,可是這聲音就好像傳不出去似的。
終究還是沒有引起莊子里大人們的注意。
大家就這樣被這漩渦吞噬了。
無盡的黑暗充斥了顧長安的視野,他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整個腦袋頭昏欲裂。
等到視線清明,他已經(jīng)身處一個漫無邊際的廣場,倒栽蔥似的倒在廣場的一根柱子旁。
當(dāng)然旁邊還有那七個疊成羅漢的黃二山他們。
“羅小三,你他媽的還不快起來,老子快要被你們壓死了?!?p> 黃二山呼叫聲從那最底下傳來。
得了,他是壓在最下面那個。
幾個頭上還沾著幾顆水草的孩子起身圍成了一圈。
他們光著膀子的樣子在這漫大的廣場也算個另類的風(fēng)景線。
其他人大都是三三兩兩,佩劍持刀,衣著華貴,自有一番氣勢。
“長安,你見識多。
你說咱這是到哪了,不會是那閻羅殿吧,咱這是死了嗎?”
黃二山眼睛充斥著血色焦急的問道。
“你說啥胡話呢,到閻羅殿你剛才還叫著快被壓死了?
我也摸不準這是哪。
但是旁邊那些個公子小姐,個個佩劍持刀,氣質(zhì)不像是普通人。
可能這是某處仙家地界吧!”
說著,顧長安的眼神中也浮現(xiàn)出期待。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那些軍卒客卿們的仙家手段。
“咱們先等等看,看看別人是如何行動,有樣學(xué)樣也沒個錯處?!?p> 說著,他轉(zhuǎn)頭看看身旁這七個小伙伴,其中有幾個已經(jīng)是將哭欲哭的模樣了。
見狀,他又伸出手掌。
“黃二山你們把手伸出來。”
說著,他把目光一一的看向這群小伙伴。
“我見過仙家手段的,這里定是仙家地界沒錯了。
我們莫名其妙的來到這,不能自己亂了分寸。
你看那些沒人的柱子也開始慢慢的出現(xiàn)些人了。
我想等這些柱子旁都有人,我們就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了。
你們打起精神來!
應(yīng)該沒有事的!”
黃二山七人本就隱隱的將顧長安當(dāng)作大哥。
此刻,顧長安便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他們一個個將目光看向了顧長安,伸出了稚嫩的手掌。
八個少年的眼神變的些許堅定起來。剛剛的局促不安被壓抑下去,只剩下對新鮮事物的好奇與期待。
他們相信顧長安。
此處地界仿佛無時間的流失,等待是那么漫長。
顧長安等人慢慢覺得枯躁起來,雖說沒什么餓意,但確是十分難受。
直到某一刻,可能是一天,又或者百日,這個廣場終于出現(xiàn)了不一樣的地方。
顧長安朝伙伴們點點頭,站了起來,目光注視著那出現(xiàn)異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