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阿瑟·德斯利可能是活在世上最好的一個偵探,至少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他的經(jīng)歷足夠?qū)懗梢粋€精彩的故事,事實(shí)上我也的確這樣做了,這是德斯利這樣要求我的,因?yàn)楝F(xiàn)在流傳在民間的那些關(guān)于他的傳說大多數(shù)都是錯誤的,他認(rèn)為這樣可以讓所有人把錯誤給糾正過來,于是你們就看到了這個由我記錄下來的故事。
二〇一三年,我是以探親的名義向醫(yī)院請了假,回到了英國的故鄉(xiāng)去。我偶然碰到了奧蘭治·羅格里德,時隔多年他仍然住在他哥哥克萊斯亞莊園里。
他的哥哥阿弗雷德在父親去世后就成為克萊斯亞的擁有者,在我的記憶里他們的父親是一個極其愛操心的男人,關(guān)于他兩個兒子的事情,不論大小,他絕對要管。阿弗雷德顯然是繼承了父親的意志,因?yàn)楝F(xiàn)在奧蘭治單獨(dú)扮演了這個“被管”的角色。
“他還想我娶特蕾莎。”,奧蘭治說。
我便問:“特蕾莎是誰?”
“道格拉斯家的小女兒,她很棒,可我真的沒有辦法去愛她。半個月前阿弗雷德甚至還把她帶到克萊斯亞?!?p> “道格拉斯?特蕾莎·道格拉斯?我想起來了!她的母親是一個百萬富翁的女兒,而她的父親是一個豪紳,天吶!道格拉斯家的女孩!這該是多好的事情?。 ?p> “或許是吧,老兄,你明明知道我愛上的是薇拉?!?,奧蘭治說。我想起她來了,薇拉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雖然那只是兒時的印象,她的母親是克萊斯亞的女傭,母親過世后,羅德里戈老先生(就是阿弗雷德和奧蘭治的父親)收留了可憐的薇拉,她就一直住在莊園里,便與當(dāng)時與他年齡相仿的羅德里戈老先生的小兒子奧蘭治和常常在莊園附近逗留的我成了好友,關(guān)系就有些類似于《哈利·波特》里的哈利、羅恩和赫敏三人。
“她還住在克萊斯亞嗎?”,我問。
“哦,她當(dāng)然還在。”,奧蘭治微笑著回答,
我擔(dān)心我已經(jīng)露出驚訝的表情了——在我印象里,薇拉就是一個獨(dú)立女性的代表,從小我就知道她一直很想脫離克萊斯亞,去尋求自己的幸福。看來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
奧蘭治熱情的邀請我去克萊斯亞做客,盛情難卻,我也就答應(yīng)了。到克菜斯亞有很遠(yuǎn)的路程,即使我們都盡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了,但在路上還是浪費(fèi)了三個小時的時間,主要是因?yàn)榭巳R斯亞處于一片山林間,汽車根本就不好出入,而且最近都是雨天,地上坑坑洼洼,實(shí)在不好走路。若不是跟著奧蘭治,否則我肯定會迷失在山林間(雖然我兒時經(jīng)常逗留于此,但是經(jīng)過那么長時間了,難免會忘了),最后我們穿過山林,但又沒穿過——因?yàn)槿R斯亞是在山林的最中間,他們把樹林最中間的樹木砍掉,形成了一個很大的近似圓形的區(qū)域,已經(jīng)大到足夠把整個莊園都塞進(jìn)去了。因?yàn)榭巳R斯亞莊園是在山上的,所以信號不見得有多好。即使是現(xiàn)在,克萊斯亞莊園里面還有人靠送信賺取自己的面包。
“時隔多年,再見到你,他們一定會很高興,萊昂斯(我的名字,全名是萊利·萊昂斯)?!?,奧蘭治笑著說。
傭人把莊園的大門給拉開,我發(fā)誓我看見其中一個正飛快的往離大門不遠(yuǎn)的白色建筑物跑去。他敲了敲門,和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大胡子男人談話,然后他們就都往我們這里趕了。那個大胡子男人——阿弗雷德熱情的拍拍我的肩,很高興的說著:“哦,見到你真高興,萊昂斯,很久沒見了!”
近距離看嚇了一跳,阿弗雷德的胡子好像從我離開克萊斯亞的那天就一直沒有剪了,他那濃密的黑胡子已經(jīng)把他除了眼睛的部分全部給遮住了。若不是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還操著一口純正的倫敦腔,我還真認(rèn)不出他呢!
“多虧馬庫斯剛才來提醒我,否則我可能會更晚得知這個好消息呢!”,阿弗雷德略帶感激的說。
啊——馬庫斯,那個跑的飛快的男人!我可以這樣描述他,他的臉像鞋拔子,皮膚就像松樹皮,眼睛就像兩顆鴨蛋一樣向外凸出,還有就是如果他忽然變得很能說會道,那他絕對是瘋了。如果只是單純的跑的飛快,我是不可能把他給記得那么牢的。我能夠記住他的原因是因?yàn)樗且粋€跛子,我從來沒見過一個跛子可以跑出奧運(yùn)冠軍的速度,這才是使我印象深刻的。他是克萊斯亞的管家,在羅德里戈老先生在世是時候就待在克萊斯亞,去世后就成了阿弗雷德的玩伴,年齡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
馬庫斯拖著腿趕過來(這會兒他的速度不如剛才了),阿弗雷德熱情的擁抱了他,嘴里還不停的說著感恩的話。但我卻看到馬庫斯臉上的為難,阿弗雷德實(shí)在是太熱情了!他自己也意識到這點(diǎn),于是把馬庫斯給放開了。
“那么,薇拉在哪里?”,奧蘭治問,他仿佛在害怕阿弗雷德會為此不悅,于是又說:“萊昂斯和她已經(jīng)好久不見了?!?p> 阿弗雷德聽了奧蘭治的說辭仍然不是很高興,他慢吞吞的說:“就在花園里,你知道,老樣子——但我覺得應(yīng)該帶萊昂斯去見見特蕾莎,你的未婚妻?!?,阿弗雷德似乎是在提醒奧蘭治,特意在“未婚妻”這個詞加重了語氣。
“晚點(diǎn)我會帶萊昂斯去看她的,不過最好還是去見見老友?!?p> 阿弗雷德大概是在擔(dān)心奧蘭治和薇拉的關(guān)系太親近,讓特蕾莎無地自容,于是就與我們一同去。
到了花園,我看到一個年輕女性正坐在花園的噴泉邊上,用油畫筆在面前的畫布上創(chuàng)作。大概是太入迷了,以至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們在她的后方,直到我情不自禁的吹了聲口哨(這絕對沒有調(diào)戲的意味),她才回過頭。
“薇拉,這位是萊昂斯,我們曾經(jīng)有很歡快的時光?!?,奧蘭治說。
那位女士——薇拉站起來,微笑著說:“我還記得萊昂斯,是的,奧蘭治,我們有很歡快的時光。啊——”,薇拉奇怪的感嘆了一聲,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后對阿弗雷德說:“羅德里戈先生(她指的是阿弗雷德,除了奧蘭治直呼‘阿弗雷德’,其他人都是這樣稱呼他的),說真的,你的胡子該剪了?!?p> 阿弗雷德大笑道:“大家都這樣說?!?p> “畫的真好?!保矣芍缘馁澝乐崩漠嫛?p> “我還沒有畫到什么好的。”
“我不這么認(rèn)為。這幅棒極了!”
聽到我由衷的贊美,薇拉又笑了。
他們帶我去參觀莊園的其他地方(雖然我兒時都已經(jīng)很熟悉了)。但是克萊斯亞實(shí)在是太大了,在午飯時間前趕回來是不太可能的,于是只是簡約的逛了一下?;氐搅税咨ㄖ锴?,奧蘭治在門口故意磨蹭了一下才進(jìn)去,門口有一個女性,她涂了正紅色的口紅(稍微有些粉),有著一頭漂亮的金色頭發(fā),有很長的睫毛,藏在睫毛下的是水汪汪的藍(lán)色眼睛;另外我還打量了她的著裝——白色的襯衫外套著一件灰白色的上衣,搭配著一條黑色長裙。雖然打扮很休閑,但身上散發(fā)出的氣質(zhì)是那些富家小姐所特有的,于是我馬上便知道她就是奧蘭治的未婚妻——特蕾莎·道格拉斯。
我還知道,奧蘭治磨蹭全是因?yàn)樗?p> “這位是道格拉斯小姐,奧蘭治的未婚妻?!?,阿弗雷德說(雖然我已經(jīng)知道了),然后他又把我?guī)н^去,向特蕾莎介紹著我,“這位是萊昂斯先生,奧蘭治的摯友。”
“幸會。”
特蕾莎伸出她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我想都沒想就握住了。我看到她的微笑,是那么的迷人以至于我都有一小段時間走神,我在感嘆我的朋友奧蘭治,我不明白他會對這樣的女性那樣冷淡。
然后我們都把手給收了回來。
奧蘭治一直就不是一個會隱藏自己內(nèi)心真實(shí)想法的人,他對特蕾莎的真實(shí)情感已經(jīng)全寫在臉上了——鄙夷、不屑。
之前奧蘭治和我談起特蕾莎的時候可是說過“她是個好女孩的”,可他的這幅神情可絲毫沒有讓我感受到他是真心認(rèn)為特蕾莎是個好女孩,甚至在一瞬間,我都懷疑特蕾莎給我?guī)淼拿篮酶惺芏际翘摷俚摹2贿^,我想一個有魅力的人是經(jīng)得住別人的不看好的。
和奧蘭治相反,薇拉和特蕾莎相處的很融洽(因?yàn)槌宋液娃崩救诉€沒有其他人知道奧蘭治喜歡薇拉),不過薇拉的性格也和奧蘭治相反,我并不能知道她現(xiàn)在向我們展示的究竟是她真實(shí)的一面還是偽裝出來的。
“真沒想到,時間居然還有剩的。”,阿弗雷德驚訝的說,“早知道就帶萊昂斯在莊園里多逛一會了?!?p> “今天伊薇準(zhǔn)備晚了?!?p> 伊薇是這里的女傭,羅德里戈一家的三餐都是由她負(fù)責(zé),她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在克萊斯亞已經(jīng)待了兩年了。
“我沒有太多時間,下午還要和塞納里克去打網(wǎng)球,讓艾瑞也去幫她。”,阿弗雷德說。
塞納里克是村子里的一個青年,他有強(qiáng)壯的體魄,我很不喜歡他,他就是我所認(rèn)為的那種卑鄙小人,當(dāng)然,他這種人很招女人喜歡,女人怎么都這么愚蠢。她們?yōu)槭裁聪矚g那種人?誰知道呢?不過女人一直都是這樣的。壞男孩永遠(yuǎn)對女人有吸引力。她們或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種我們男人看不到的品質(zhì)。討厭他的不只有我,奧蘭治也討厭他主要是因?yàn)樗c薇拉走的很近,雖然阿弗雷德經(jīng)常與他打網(wǎng)球,但也不見得有多喜歡他。
“讓伯特去吧,他剛剛回來。”,特蕾莎說,“艾瑞要去接納布魯多,你知道的,他要從澳大利亞回來了。”
“??!我想起來了!馬庫斯在昨天就告訴我了——他一向不會讓我失望。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艾瑞就盡情的去接納布魯多吧,伯特留下來幫伊薇準(zhǔn)備午餐。讓他別搞砸了……”,阿弗雷德如同云雀一般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納布魯多?這對我來說是個陌生的名字。但在我向奧蘭治打聽關(guān)于這個人的事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名字我早就聽聞過,原來他的全名是納布魯多·西爾穆·羅德里戈,是羅德里戈老先生和一個吉普賽女人的私生子,我曾經(jīng)也只是聽到西爾穆所以并不熟悉納布魯多。他被帶來克萊斯亞的時候我已經(jīng)去了美國,開始他們以為奧蘭治和阿弗雷德會十分厭惡這個外來者,但生活就是那么的出乎意料,只是不到兩天的時間,他們就成為了摯友。三年前納布魯多去了澳大利亞,然后就杳無音信,大家都以為他要死了,昨天突然得到他要回來的消息,阿弗雷德可激動壞了。
為了更方便的講述故事,我再簡要的介紹一下艾瑞和伯特:艾瑞和伯特是有血緣關(guān)系,所以他們自己的關(guān)系是很親密的,但要我說他們的關(guān)系可能比一般的親兄弟還要親,我不得不說羅德里戈老先生真是個慈善家,他不僅收留了薇拉,還收留了艾瑞和伯特。不過同樣是收留,艾瑞和伯特受到的待遇就明顯沒有薇拉好,這樣說吧,薇拉相當(dāng)于大小姐,而艾瑞和伯特就只算得上是仆人。艾瑞和伯特的工作也不一樣,艾瑞是專門負(fù)責(zé)羅德里戈一家的工作,而伯特除了負(fù)責(zé)羅德里戈一家的工作,還要負(fù)責(zé)村莊里的工作。這導(dǎo)致了艾瑞是與主人住的很近,而伯特卻是住在村莊的一間木屋內(nèi)。
之后我們的談話無關(guān)緊要,我就略過了。
我們就一直等到艾瑞帶著納布魯多回來(也沒等多久),午餐也準(zhǔn)備好了,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伯特把裝著食物的盤子從廚房端過來的。廚房在白色建筑物后面的黑色建筑物里面。
我看著站在一旁的伯特、馬庫斯等人,疑惑的問奧蘭治:“他們不一起用餐嗎?”
他回答道:“主人和仆人是不在一起用餐的,他們要等我們用餐完了才到后面的屋子里去用餐?!?p> 聽了奧蘭治的話,我皺起眉頭,想著羅德里戈一家竟然有這樣的等級制度(兒時我不曾知道過),不免有些吃驚。不過這些想法也馬上被拋在了腦后。
正在用餐,就聽到了門鈴的響聲,阿弗雷德示意讓馬庫斯去開門。我目送著他到門口,把門給打開,門外站著一個男人。我的這個位置并不好看到門外的人的具體樣子,只能知道他差不多二十歲,年輕有活力。
然后馬庫斯就帶著那個年輕人進(jìn)來了,奧蘭治看到他連忙把臉別在一邊。奧蘭治在我的耳邊嘀咕了一句:“這個人就是塞納里克。”,頓時,一股厭惡感由內(nèi)而生。他是來找阿弗雷德的,因?yàn)楝F(xiàn)在離他們約定好的時間以及過了很久,阿弗雷德把事情向他解釋了一邊,他用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語言表示他可以理解。我正祈禱著他快點(diǎn)離開,可誰知道他竟然自作主張的加入了我們的午餐,就這樣,我在極其不悅的心情下吃完了我的面包。好在用完餐之后他就和阿弗雷德離開了,不然我真的就要瘋了。雖然這是我和塞納里克第一次見面,但他的言行舉止讓我十分厭惡,而且我自認(rèn)為我的第一印象很準(zhǔn)。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我的朋友阿瑟·德斯利,剛開始我也不是很喜歡他,但和塞納里克不同;雖然那時我不喜歡德斯利,但我卻有一種想要了解他的欲望,漸漸的,我就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一些亮點(diǎn),然后成為朋友。
我那時才認(rèn)識到,我竟然會如此的厭惡一個人。塞納里克那張丑惡的嘴臉仿佛又一次重新在我的面前,使我感到不快,也有了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我不敢去相信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但我確信一定不會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