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森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眼前的這一幕,他突然看見那高高在上的國王正在飛上天空.......卻變得如此的渺小。
他本來也想像周圍的人一樣,一起逃離這是非之地,但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撐著他,讓他看完這接下來的一切。
屠龍者和巨龍戰(zhàn)在了一起,但巨龍卻像是戲耍小朋友一樣,揮動著他的龍翼,只是輕輕一扇,便扇出一道狂風,把屠龍者刮飛出去好遠。
可是屠龍者還在向前,他拿著他的寶劍,無畏的沖鋒著,他的衣服被刮爛,僅僅才跟巨龍過了一招,他就已經遍體鱗傷,渾身流血!
莫森并不是很理解眼前的這一幕,他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那個剛才還保持著冷靜,高傲,和威嚴的國王,為什么會變成了這樣。
按照他的看法,國王應該在后面指揮臣民,而不應該這樣狼狽的沖鋒陷陣!
這對國王來說,是恥辱!
屠龍者沒感覺到任何的恥辱,他只感覺到自己已經死了很多年,墳墓的土堆已經蓋過了他的頭頂,但在這一刻,他仰頭望著巨龍寶石般的雙眼,他卻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從未如此的.......鮮活。
于是他高高的躍起,他跟巨龍在平等的距離對視,他揮劍,想要斬去巨龍的頭顱。
可是巨龍只是輕輕一點,天空便作起閃電雷云,萬丈天雷劈在他的身上,暴雨滾滾而下,他也隨著這無邊的雨幕,重重的落地,屠龍者想要再次站起,但渾身焦黑的他,已經無從站立,但他還在嘗試。
這嘗試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逝去的生命。
他腦中那兩個早已死去的靈魂還在喋喋不休的叫著,他們正在為他們的永生,用盡最后的一點口舌,但是屠龍者渾身焦黑的再次站了起來,剛剛還艷陽高照的天空,此時變得黑漆漆一片,暴雨如驟,雷電閃動。
屠龍者像是一個小點,在奧斯修諾的房屋之下,他再次看向如同魔神一般的巨龍,他沒有再次盲目的沖向巨龍,雨點拍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眉梢像是一道屋檐,在潺潺著流著嘩啦啦的水,但他的眉宇清澈,一如當年十六歲的少年!
巨龍停歇了他的攻擊,他開始詢問少年逝去的曾經。
“你.....后悔嗎?”
少年沒有回答,回憶在他的腦海里面滾燙,卻沒有給予他任何的方向,但他最終還是開口了,像是在懺悔,但更可能的....是在為他這一生.....做一次總結。
“在很多年以前,洛亞羅佐只是一片荒蕪的土地,就像傳說當中說的那樣,天風,暴雨,雷霆,地震,火山,各種各樣的自然災害,讓洛亞羅佐人苦不堪言?!?p> “直到最初的探索者,找到了這一切的根源,一條巨龍,誰也不知道這條巨龍為什么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就算是最夸張的傳說當中,也找不出能操縱自然的巨龍。”
“可是不管這條巨龍,是真是假,是死是活,我們都需要去,跨越一切的阻礙,卻完成那場屠龍的戰(zhàn)斗?!?p> “在我們出征之前,我們承蒙了洛亞羅佐最勇敢人的饋贈,他們分享給了我們最勇敢者的靈魂,讓我們得以跨越那片只有靈魂超絕的人才能跨越的紅霧?!?p> “我們來到雪山,跨越了一切阻礙,冷風,冰雪,饑餓,我們來到了巨龍的面前,我們直視它的靈魂,我們用我們刀刃與生命,戰(zhàn)勝了它!”
“在那場戰(zhàn)斗之后,活下來的人.....只有我們三個人,我們在那場戰(zhàn)斗當中,為了維持住自己最后的生命,我們喝掉了龍的血液!”
“我們在屠龍之后.....是作為英雄.....回歸的這片土地,我們帶回來了巨龍的尸體,我們被每一個人贊揚,稱頌?!?p> “我們?yōu)橥榻⒘四贡?.....我們還打算做很多很多的事.....我們想要改變這個國家......可是這也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而已?!?p> “我們的身體開始因為龍血產生劇烈的變化,我們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龍化的特征,龍的爪子,龍的眼睛?!?p> “人們開始排斥我們,開始憎恨我們,這種排斥和憎恨,在剛開始只是淡淡的,微弱的,卻像刀子一樣.....割著我們的心?!?p> “就在這時候,我們當中的一個人,提出了一個主意,他說他要公平,他要給所有人一個公平......他把龍血分發(fā)給了所有人.....所有洛亞羅佐人?!?p> “在那天過后.....龍的血脈附在了每一個洛亞羅佐人的身上,從這一刻起,為了生存而不惜屠龍的一群勇敢者.....成為了巨龍的....后裔。”
“后來我們發(fā)現了龍血更深層的秘密,在龍的血液當中,最精華的那一些血液,被我們稱之為永生龍血......那血能容納靈魂......這也是我們能存活到現在的原因?!?p> “我們跨越了遙遠的時光,在某個龍血后裔的體內復活......我們潛伏了很久.....我們處心積慮的殺死了那個身上背負著龍魂與龍之力的女孩......她....是我的后裔?!?p> “我們當時為自己開脫.....說我們只是阻止巨龍的復活.....可是我的心里也很清楚.....那只是為了讓我們獲得最純正的權力.....”
“后來我們坐上了王位,我們開始編制故事.....我們知道龍血的后遺癥.....每個人的身體里都有即將沸騰的龍血......龍血會讓最軟弱的人也會勇敢的拿起刀刃....刺向他們的敵人?!?p> “我們不希望這個敵人是自己.....我們希望這個敵人是外面的所有國家.....于是我們開始編制故事,編制一個巨龍偉大,未來光明的......故事!”
“我的一生....大概就是這樣了,現在看來......盡是可恥之事??!”
少年低垂下了頭顱,他的心在這一刻不可避免的變得蒼老,因為他開始回憶曾經,再也看不到未來。
“你希望我賜給你死亡嗎?”巨龍的聲音如天音灌耳。
“恩?!鄙倌挈c頭,暴雨拍打他佝僂的腰,雷霆響徹云霄。
“我賜你.....痛苦活著的余生!”
巨龍開始煽動他的翅膀,他的翅膀卷席著云層,暴雨和雷霆加持他的身,在漆黑的云霧與光明之間,他飛向了更為遙遠的天空。
新生者抬起頭望向巨龍的遠去的方向,他的眼神茫然而稚嫩,莫森也和他一起看著巨龍飛走的方向,他感覺自己的內心里.....有什么東西想要涌出來......就算是他如此老邁的身軀,都無法阻止這一切。
巨龍振翅飛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地底的洞穴!
那是失去勇氣的角落,巨龍把三分之二的紅霧,用猛烈的風暴,灌入了地底的洞穴當中,但這種紅霧不再用來阻擋靈魂和意識的進入,它就是讓勇敢和無畏誕生的最好食量!
地底人一個個的從洞穴中走出,他們心中的無望再沒有驅使他們回到陰暗潮濕的地方,在他們的眼前.....是新的世界。
這里陽光明媚.....微風拂面,那些他們曾經借出去的美好,亦會在某時某刻,歸還于他們,無論這中間有過多少難以承受的生死悲歡,但時光的長河流淌過后,希望總會降臨,這便是對死于絕望的人,最好的祭奠。
巨龍來到西境的墓碑,他落下了兩行淚珠。
淚珠修復了所有的墓碑,屬于洛亞羅佐的那塊墓碑的碑文,在新生的光芒下,锃锃發(fā)亮。
巨龍越過森林,森林畔那些飄蕩的白色光球,便在這白日里漂浮而起。
他們追隨著這巨龍,纏繞著這巨龍,用盡最后的勇氣......想要殺死巨龍....
他們沒有成功,他們在途中消散。
巨龍最終.......
飛往了北境的群山......
他在那里降落......它還沒有死去....它還要回還。
它會用灼熱的火焰炙烤大地,也終會有持劍的勇者,再次奔向那無盡的風雪與遠方。
但是那四個人.....早已離去.....歸于塵土。
……
這是屬于云塵的最后畫面。
風車騎士卡爾斯一夢醒來,他還在他的驢子上!
他的前方是他永遠無法戰(zhàn)勝的風車,他的腳下是泥濘的土地。
他提著老式的騎槍......沖向前方!
泥濘的土地應該成為他的阻礙,他又一次摔倒。
但是他又站了起來。
他還在沖向......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