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異變之始

　　【還款提醒：本期應(yīng)還為3498.7元，還款日為……】

　　王博眉頭緊鎖，翻看著手機里面數(shù)條網(wǎng)貸的還款提醒信息。

　　病房里飄蕩著其他病人痛苦的悶哼聲、器皿的碰撞聲、儀器的嘀嗒聲，讓王博的思緒更加混亂。

　　他甚至想要站起來恣意地怒吼，或是將周圍的東西砸碎、打爛。

　　可當王博的手臂觸及到母親的身體時，便重新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

　　他抬頭向病床上的母親看去。

　　現(xiàn)在的母親，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那種屬于母性的慈愛與溫暖氣息，仿佛讓他找到了躲避風雨的港灣。

　　“老大?！币粋€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后輕輕喚道，“我來看阿姨了?！?p>　　王博緩緩回過頭，一個小眼睛幾乎瞇起來的胖子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厚重的黃色信封。

　　“東子，你來了?！?p>　　盡管王博頭痛不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自己腦袋里壓著，但他還是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你今天怎么沒去上班？”

　　這個胖子，就是王博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張旭東，兩家的家長也同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沒有十年前那場車禍，現(xiàn)在兩家應(yīng)該還是經(jīng)常在一起聚餐走動的。

　　只可惜父親直接在車禍中失去了生命，而自己的母親也成了植物人，這么多年一直躺在床上。

　　“我今天下班比較早，就來看看你們了?！睎|子將信封遞給了王博，輕描淡寫地說道：“老大，這里是我攢的一萬塊錢，你先拿去用?！?p>　　“不要和我客氣，如果兄弟我有難處，老大你會不管我嗎？”

　　東子的一番話，直接讓王博想說的話統(tǒng)統(tǒng)咽進肚子里，緊皺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

　　“多謝?！蓖醪┡牧伺臇|子的肩膀，“那我先去交住院費，順便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你在這里幫我照看一會。”

　　“沒問題，跟我說什么謝謝。”東子大大咧咧的坐在板凳上，對王博不住地擺手，“你快去轉(zhuǎn)轉(zhuǎn)吧，看你那眼睛通紅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惡鬼附體了?；貋淼臅r候，記得給我?guī)讉€包子?。　?p>　　王博欣然一笑，這胖子，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這么貪吃。

　　去自助繳費機那里將住院費墊上了以后，王博不由得舒了一口氣，雖然現(xiàn)在他的經(jīng)濟狀況還是一塌糊涂，可母親這邊暫時沒什么問題，對他來說就是希望。

　　在街上散步，呼吸著新鮮空氣，王博的精神也好了很多，畢竟醫(yī)院里面八四消毒水的味道讓誰去聞，都會覺得惡心。

　　“蘋果，新鮮的蘋果，三塊錢一斤咯?！?p>　　在一個狹長的小巷口，有個推著蘋果車子的老婆婆正在吆喝著，瘦弱的身體在寒風中不自覺地輕顫著，王博甚至擔心這老婆婆隨時都會暈倒過去。

　　艷紅的蘋果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清香，看上去非常誘人。然而，路人行色匆匆，根本沒有人去過問，也沒有人去購買。

　　王博搖了搖頭，走上前去，笑道：“大娘，這蘋果給我稱一斤吧?！?p>　　聽到了王博叫自己，老婆婆的臉上露出了非常開心的笑容。但那張臉實在是太過蒼老，她這么一笑，皺紋幾乎擠在了一起，讓人看著有些不自然。

　　王博將錢放在錢筐里，卻注意到錢筐里竟然有好幾張嶄新的新版錢幣，實在是和她這慘淡的生意不相符。

　　“小伙子，給你蘋果。”稱好了一斤以后，老婆婆竟然又往塑料袋里塞了一個大蘋果，“拿去吃，今天你給婆婆開張了，送你一個。”

　　“這怎么好意思！”王博連忙再次掏出兩張一元紙幣遞過去，“大娘您做生意也不容易，不能白送我啊！”

　　婆婆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愈發(fā)濃郁，“小伙子，你就別跟婆婆犟了，以后多照顧一下我的生意不就好了嗎。”

　　說完，她重新叫賣起來，不再去看王博，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一般。

　　王博認真地看看婆婆的樣子，對她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以后多來照顧照顧這婆婆的生意吧！而且這蘋果真的不算貴，看起來也挺好吃的。

　　為東子外帶了幾個包子以后，王博便回到了醫(yī)院的病房里。

　　“去走廊里吃。”王博看到胖子接過包子以后的瘋癲樣，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這包子味道太大了，病房里的其他人受不了，咱們不能影響其他人?！?p>　　說著，他自己挑了最紅的一個蘋果洗干凈，跟東子一起站在走廊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東子吃了個包子之后，轉(zhuǎn)過頭看向王博，語重心長地道：“老大，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你說你當網(wǎng)絡(luò)寫手也賺不了幾個錢，不如跟我一起去做銷售吧。雖說苦點累點，但生活條件也能改善很多?！?p>　　“不了。”王博長嘆一聲，“我還是放心不下我媽這里。你也知道，我爸走的早，我家的那些親戚都不管我們，難不成我還能讓家里的老人來照顧她嗎？”

　　“唉?！?p>　　王博想到了自己那些落井下石的親戚，不自覺地狠狠咬了一口蘋果。

　　然而，下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被一把匕首刺了進去。

　　那種突如其來的痛楚讓他瞬間皺起眉頭，一只手捂住頭顱，另一只手緊緊抓著走廊里的橫欄，跪在了地上。

　　大爺?shù)?，怎么這么疼！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你別嚇我！”東子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拼命地大喊：“快來人啊！”

　　王博感覺自己的眼前的世界不斷的發(fā)生重疊、變化，連東子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在他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他聽到小護士在他耳邊急切的叫喊聲……

　　他們在說什么？到底怎么了？

　　我這是要死了嗎？

　　……

　　黑暗，無盡的黑暗，他的身體仿佛墮入了深淵，很難在找到自己本身的存在感。

　　過往的一幕幕猶如走馬燈般閃出來，又如同燃起了熊熊烈火，將他所擁有的這些回憶統(tǒng)統(tǒng)焚燒起來。

　　“I AM who I Am.”

　　王博覺得自己一直在重復(fù)著這句話。

　　他不明白這句話有什么深意，但好像有人在提醒著他，要一直重復(fù)下去。

　　那聲音，似在耳畔，又似從更緲遠的地方而來。

　　“倒計時，開始?！?p>　　機械化的聲音阻止了王博的呢喃，一道銀白色的光影摜入他的身體之中，只留下了恍惚的痛感，那些流失的記憶與感官如潮水般重新奔涌回來。

　　他始終還是沒看清那東西的樣子，對方便重新溶入了黑暗中，不復(fù)存在。

　　下一秒，王博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東子那張滿是驚喜的大胖臉。

　　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舒了一口氣，眉頭微蹙：“我就說，你這朋友太久沒有好好休息，神經(jīng)繃得太緊，所以短暫放松以后才暈了過去。平時注意休息就好，并無大礙。”

　　“謝謝醫(yī)生！”東子偷偷塞給醫(yī)生一張鈔票，“醫(yī)生去買包煙吧，這是孝敬您的?！?p>　　醫(yī)生橫眉豎眼地道：“你這是干什么？在侮辱我？救死扶傷是天職，何況我也沒做什么，快收起來！不是所有醫(yī)生都吃這一套?！?p>　　說著，便氣呼呼地扭頭離開。

　　東子一臉尷尬地走到王博身旁，哭喪著臉說道：“老大，你剛才可嚇死我了！我看，你還是跟我回家住兩天吧，可不能再這么熬下去了。”

　　“我沒事?！蓖醪┬⌒囊硪淼貜牟〈采献似饋?。

　　讓他感覺意外的是，自己的身體感覺比原來輕快了不知道多少，連長時間熬夜帶來的暈眩感都消失不見！

　　看到王博一切如常，東子也放松了些許，抓起之前王博買的蘋果，拿起水果刀便要給他削蘋果吃。

　　然而就在他用刀削蘋果的時候，居然不小心將食指給搭在了刀刃上，劃破皮膚的瞬間，殷紅的鮮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

　　“東子，你怎么這么不小……”

　　王博剛想要找紙巾給他壓迫止血，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場景竟然發(fā)生了改變——

　　東子還沒有將水果刀拔出刀鞘，反倒是抓著一個大蘋果，疑惑地看著自己。

　　“老大，我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這回，王博徹底懵了。

　　自己剛才明明看到了東子把手給割破了啊，難不成真像醫(yī)生所說的那樣，休息不好，壓力太大，都產(chǎn)生幻覺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閉上眼睛，輕輕用食指按壓著太陽穴，道：“沒什么，看來我最近休息的不好，壓力也有點大，剛才看錯了?！?p>　　“害，我就說嘛?！迸肿勇柫寺柤?，“老大你就是不聽兄弟的，你跟我去做銷售，也比你天天寫小說強多了，總熬夜寫那玩意，早晚得給人寫傻了，我有個……”

　　東子話還沒說完，突然“哎呀”一聲，將水果刀丟在了地上，連忙去紙抽那里拽了幾張紙巾按在被刀割破了的手指上。

　　“奶奶的，這刀怎么這么快，疼死我了！”

　　王博猛地睜開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滿臉痛苦的東子。

　　不是幻覺！

　　他剛才看到的場景，竟然真的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