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派完了，殿里頭人散了。了心才發(fā)覺原來又是一年臘八了。
臘八過了，寺廟里頭的香客更少了。天氣愈發(fā)的冷了，年又近了，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達官貴人皆是要準備過年了，沒有幾家人有清閑的日子上山拜佛。
然而凡俗的年與出塵的寺廟是沒有關系的，寺里頭的日子還是這樣流水一般的過。沒有了人來人往，掃落葉的小和尚也沉穩(wěn)了不少，少了被世俗喧囂感染的浮躁。
如今這個寺廟似乎在高山之上，了心今日偶然向殿外看去，竟看到了一樹一地的潔白。
前幾年不曾落雪，如今這般早便落雪了，他才猜測所處之地位于高山之上。云霧凍得快便成了雪，紛紛揚揚地飄落，好似鄭國的柳絮。
雪落有痕，淺淺一層，看著并未又多厚。天上仍舊洋洋灑灑地落著，小小一粒粒的。想來是落了一整夜，才積下來這樣一層。
了心許久不曾見過雪了，筌都是不下雪的。當年的上林寺亦只是建造在半山腰之處，難得見雪。
唯有一次隨師父云游背上，才見到真正的漫天飛雪，積雪甚至沒過了他的膝蓋。白雪皚皚，幾乎掩蓋了一切。
還好在落雪之時，他和師父找到一間廟宇借宿，寺中也只有一個老僧和一個小僧?；拈g野廟，和上林寺那樣的香火旺盛的廟宇幾乎時天壤之別。
一間房屋，一座木制的佛像，沒有香案，沒有佛龕，好似當真只是一間遮風擋雨的屋子，只提供遮蔽之能，再無其他。
那老僧撇了他們一眼，繼續(xù)打坐，并未出言。小和尚倒是顯得有些拘謹，卻是特地拿了兩只木碗，倒了兩杯熱水給他們。
小和尚七八歲的模樣，瘦瘦小小的，眼睛卻亮得很，透出一股子機靈勁來。將碗放在他們面前便走了，倒是一句話也不曾說。
那個時候，在野廟里頭，了心耳邊都是凜冽的風聲和樹枝燒斷的聲音，沒有念經(jīng)聲，沒有木魚聲，沒有交談聲。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遠離了世俗，融入了自然，達到佛家所言“天人合一”的境界。
如今在這金佛里靜坐就是十多年，許多前世的記憶模糊，有些卻是愈發(fā)深刻。如今回想當時的場景，反而能記起曾經(jīng)忽略的地方。
當時他和師父在廟門前敲門后推開門時，老少僧人旁便已經(jīng)放好了兩塊草堆的坐席。小和尚拿木碗的地方正好兩個碗。一壺熱水似乎燒開不久，未曾冷卻，對于他們從風雪處來的師徒二人卻是溫度正好。
師父敲門敲了三聲便直接推門，朝著老和尚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坐下。甚至并未出聲詢問，一切仿佛安排好了一般。
他當時被凍得幾乎麻木，并未察覺異樣，如今再想，卻覺得處處離奇。再去深究，卻又無從深究。
罷了罷了，他如今端坐于此，已是最離奇的事情了。
門外落雪愈發(fā)的大了，風聲漸盛，佛寺的鐘聲遠遠的傳來，早課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