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來得急,不過眨眼的時間,原本晴空萬里的天就變了張臉,一下子黑了起來,烏云擠壓在天際,遮住了天空,密密層層的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壓下來。云層中雷鳴電閃,狂風(fēng)作起,不大一會兒,豆粒大的雨珠就嘩啦啦落了下來。
清漪坐在窗前,伸出手去接落下來的雨滴,水珠子打在她白皙的手上,襯得她的手愈發(fā)纖細(xì)白凈。手心里的雨水順著手臂緩緩落進(jìn)衣袖里,打濕了衣裳她也不在意。
昨夜的事好似一場惡夢,唯有唇上留下的那一排牙印深深的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她確確實實的被人算計了。
她的眼睛漸漸瞇起,眼里浮現(xiàn)出一抹狠戾。
活了這么大的歲數(shù),還沒誰讓她受過這種窩囊氣,這種事要是讓山上的那些妖怪知道了,往后還不知道怎么笑話她。
況且有仇不報是傻子,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報怨。
所以,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她都會加倍地向他們討回來……
正想著卻聽見有腳步朝著院子里來,清漪透過雨簾,看見景云舒撐了一把油紙傘,慢慢的走近。
他今日穿了一襲玄色錦袍,領(lǐng)子和袖口都用金絲繡著流云紋,腰間系著一根玄色金絲繡紋腰帶,顯得他整個人更為單薄。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垂著眼,緊抿著唇。
就連雨滴打在他袍子上,濕漉漉一片,他都沒有察覺,步伐穩(wěn)健,緩慢的在院里走著。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他抬起頭看了過來,看見清漪露出一大半截胳膊在接雨時,眉頭一皺,疾步如飛向她走來,不過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她的屋檐下。
他將傘收起來立在門邊,走到窗邊,一把握住她的手,小手軟若無骨,帶著冷冰冰的涼意。
他皺著的眉頭更深了,從袖子里拿出一塊青藍(lán)色的手絹,輕輕拭擦著她手上的水珠:“身子還沒好,就把手伸出來淋雨,該打?!闭f著輕輕在她手心拍了一下。
清漪瞧著他那雙骨節(jié)勻稱的手,手指修長有力,明明是他的手更涼一些。好像一塊石頭一樣,怎么捂都捂不熱。
但是她不敢說,只笑呵呵的把手收回來,瞇眼彎唇道:“我這是在想昨晚做的一個夢,想得太入神了,一時就忘了?!?p> 景云舒挑眉:“什么夢,讓你這么入神?”
清漪笑嘻嘻道:“我夢見我被壞人抓住了,他們說要殺了我,都已經(jīng)在磨刀了。沒想到這時候公子突然出現(xiàn),一拳將壞人打敗,救了我?!?p> 景云舒笑道:“打架我可不會,不過要是有人想傷害你,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p> “所以我剛剛在想公子對我這么好,我要怎么樣才能報答公子的恩情?!?p> “哦?”景云舒眸間一亮,饒有興趣的看著她,“那你想好了嗎?”
清漪點頭:“想好了,只是不知道公子接不接受?!?p> 景云舒揚(yáng)眉:“說說看,如果是太無理的,我肯定不會接受?!?p> “是這樣的。”清漪清了清嗓子,眼里泛著柔光,直勾勾地盯著他,“公子昨夜寧愿得罪寧王也要救奴婢,奴婢心中不勝感激,從今早醒來就一直想著要這樣才能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p> 她頓了頓,見景云舒一副你繼續(xù)說的模樣,她深吸一口氣,挑眉笑道:“思來想去,奴婢就是一個小丫鬟,既沒錢,也沒勢,就只有一個人。不如就以身相許,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吧!”
“好??!”景云舒答應(yīng)得倒是十分干脆。
可清漪卻是一愣,她只是想調(diào)戲調(diào)戲他啊,按照景云舒的性子應(yīng)該是板著臉說她不知羞恥,這……這畫風(fēng)怎么不對???
她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僵著身子道:“公子,我說的是以身相許,你聽清楚了嗎?”
“嗯?!本霸剖嫖⑽㈩h首,似又想到什么,蹙眉道:“不過這婚姻大事,理應(yīng)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要三茶六禮,你已無家人,自當(dāng)你自己做主就是,你說你想要什么做聘禮,只要我有的都給你拿來?!?p> 清漪:“……”
這還是她認(rèn)識的景云舒嗎?
不遠(yuǎn)處,小環(huán)僵愣在走廊上,手里還端著一碗剛熱好的姜湯,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她的耳朵沒出問題的話,她剛剛好像聽到了姐姐要對公子以身相許,公子竟然沒有拒絕,還問姐姐要什么樣的聘禮。
也就是說,姐姐未來就是這府上的女主人,以后她也不能叫姐姐叫姐姐了,而是要叫姐姐夫人。
好亂啊,她晃晃頭,忽然被一股力量拉著往后退,她嚇得大叫,可剛一張嘴就被那人捂住嘴巴。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時,她整個人都嚇愣住了。
趙殊捂著她的嘴,警告道:“你不許叫我就放開你?!?p> 小環(huán)慌忙點頭,待他手一松開,她一下子跪下地上,梨花帶雨地道:“奴婢見過瑞王殿下,殿下金安?!?p> “行了行了,起來吧!”趙殊不耐道,側(cè)頭偷偷瞄向另一邊。見景云舒站在窗前,手用力一撐,整個人就從窗戶里躍進(jìn)屋子里去。
見鬼了?
他懷疑是自己眼花了,抬起手背揉了揉眼,再看時,只見一雙纖細(xì)的手臂伸出來將窗戶關(guān)上,這更加證實了他剛剛沒有看錯。
一向注重儀態(tài)的景云舒居然會翻窗子?
“還真是見鬼了!”他罵罵咧咧地朝另一廂屋子走去,全然忘了一旁目瞪口呆的小環(huán)。
清漪倒了一杯熱茶放到景云舒面前,他倒也不客氣端起來就喝,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穩(wěn)沉,注重禮節(jié)。
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吧!
從小就被教育著要扛起景家的重任,同齡之人在享受著父母疼愛時,他只能被關(guān)在書房里看那些他根本還不懂的圣賢之書,唯一疼愛他的趙氏也在他年幼時去世。
他成為大齊人人稱贊的景小公子,卻沒人關(guān)心過為了這些所謂的好名聲,他付出了他整個童年,養(yǎng)成了少年老成的性子。
世人就是這般,只憧憬別人風(fēng)光的樣子,卻無人關(guān)心這風(fēng)光背后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老爺今日沒罵你吧?”她也是醒來后才知道景盛一早就來了府上。
“你擔(dān)心我被罵?”景云舒放下茶杯,一臉柔情看著她。
清漪被看得打了個哆嗦,完了,他肯定被罵了,不然也不至于這么失常,先是向她求親,現(xiàn)在又這般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他定是怕她自責(zé),強(qiáng)顏歡笑。
“公子,你也別想太多了。”她小心翼翼安慰道:“老爺雖然罵了你,可不是有句話叫做打是親,罵是愛,我想他心中定是關(guān)心你的?!?p> 他盯著她:“那你也關(guān)心我嗎?”
清漪一愣,繼而笑道:“我自然是關(guān)心公子的?!?p> “嗯?!彼曇舻统粒骸澳俏覄倓倖柲愕膯栴}你何時回答我?不是說了要以身相許么,難道你要食言?”
食言?這哪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她故作姿態(tài)的清了清嗓子:“俗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不是君子,但說出的話也是作數(shù)的。只是這人間的親事我不曾了解,一切就按公子的意思辦吧!”
“那好,等過些日子咱們就把親定了,至于親事待我弱冠后就定下來好嗎?!本霸剖媛怨雌鹱旖牵陧缧浅桨銧N爛。
清漪點了點頭,平穩(wěn)的心忽然狂跳了起來,赤紅著耳朵,卻還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景云舒面前,身子微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咱倆這也算是定下了終身,那我可不可以討點我該有的福利?”
景云舒面紅耳赤的別過頭:“什么福利?”
“讓我親一下?!彼m然看了這么多年的話本,可也只光見過豬跑,也沒吃過豬肉是啥味。
景云舒聞言,面更紅,耳更赤,就連聲音也帶來一絲不自然的暗?。骸斑@些話你從哪學(xué)的?”
“話本上??!你也想看嗎?”清漪一副找到知音的樣子。
景云舒皺眉:“那些東西以后不許看了?!?p> “哦。”清漪略顯失望,她還以為他也喜歡,她放開手,欲要起身,卻被景云舒拉著往懷里一帶,鼻子撞在他的肩上,鼻尖縈繞著屬于他的清香。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呢喃低語:“雖然書不許看了,但你若要學(xué),可以來找我,我們可以一起探討探討?!?p> 清漪一下子愣了,老實了,整個人直矗矗地看著他。
景云舒這些話又是從哪學(xué)的?難不成他也藏有珍本。
不行,改天得去他書房里找一找。
景云舒看著懷中的人,一向清澈靈動的眸子里此刻盡是呆滯,嘴角微微上揚(yáng),徑直地吻了下去。
他的唇貼上她時,清漪就回過神來了,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這觸感,和那日做的夢一模一樣,微微帶著涼意的唇與她的唇緊貼在一起。
這嫻熟的動作,完全不像是第一次??!
腦海中有什么東西轟然坍塌,清漪下意識的就是趕緊溜。
景云舒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趁機(jī)在她還未復(fù)原的傷口上輕咬一口,清漪吃痛地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