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夜空

　　齊博再次復活，時間點是獵魔行動開始的前一刻。

　　即新的存檔點。

　　星空閃爍，銀月斜掛天邊，夜空如此冷郁，如同齊博冷郁的眼神。

　　無意識的按撫胸口，彷佛在回味那攪碎心臟的一劍。

　　“祭司！！”

　　齊博心頭大恨。

　　穿越前的他，父母雙職工，自小衣食無憂。

　　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又讓他性格極好，偶爾跳脫點，也無傷大雅。

　　學生期間成績不出眾，但同學都樂于和他玩耍，大學后才變得宅了點，然后成為普通上班族。

　　如果不是老家突然拆遷，他可能先開始一段網(wǎng)戀，然后找爸媽幫忙貸款買房，結(jié)婚。

　　二十多年里經(jīng)歷的最大陣仗，也就是大學期間，給醉酒打架的同學加油助威，表現(xiàn)過于突出，事后跟著進了派出所。

　　很少與人爭執(zhí)，頂多背后抱怨抱怨，網(wǎng)上敲敲鍵盤。

　　穿越后死了這么多次，由于能存檔復活，他也都當成游戲看待，沒有結(jié)下所謂生死大仇。

　　但是，現(xiàn)在他的心態(tài)變了：

　　祭司必須得到懲罰！

　　不是因為他殺了齊博，而是那蔑視他人生命的態(tài)度。

　　沒有人，能高高在上的掌握他人生死！

　　齊博的心理發(fā)生的巨變，都在一念之間，回過神來，就見獵魔人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胸膛——

　　神秘符文的光芒，還剩最后一絲光韻。

　　發(fā)現(xiàn)了獵魔人的眼神，齊博心頭一動，湊過去低聲問道：

　　“你知道這符文的意思？”

　　“別出聲！”

　　杰夫立即抬手按住齊博，警告道。

　　完了后，探身眺望沼澤方向，怪物依舊自顧自的在泥潭里打滾，毫無覺察。

　　才又瞟了眼已經(jīng)徹底隱去的符文，聲音壓低到近乎模糊，反問道：

　　“就是這東西，讓你死而復生的？”

　　“應該是。”

　　齊博模糊的回答。

　　他忽然在想，之前存檔的時候，獵魔人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符文，現(xiàn)在卻看到了。

　　所以，神秘符文確實是只在死亡、復活時會出現(xiàn)。

　　杰夫是個傳統(tǒng)的老派獵魔人，尊重同伴，愛護后輩。

　　由于非常的看好齊博，不想他和神秘東西過于接近，那太危險。

　　于是不顧現(xiàn)在的危險狀況，認真道：

　　“獵魔人其實并不擅長魔法，所以我也不懂?！?p>　　“但我感覺這似乎是兩個符文的交疊。

　　據(jù)我所知，將不同符文融合，即使是過去的巫師們也無法熟練做到?！?p>　　說完，擔心話不夠明白，又加重語氣，更加直白的告誡道：

　　“希羅·哈倫，你要記?。?p>　　未知的東西必有未知的風險！

　　等價交換，是神秘世界的最基本的法則！”

　　停頓了下，讓齊博消化，繼續(xù)道：

　　“它使你死而復活，那么一定會有相應的代價，等待你支付，現(xiàn)在沒有，就在未來?！?p>　　“另外，你昏睡時，生命波動非常之微弱！

　　若非我用深海視覺，看到你的靈魂依舊活躍，真以為你要死了?！?p>　　齊博從略顯絮叨的話語中，感受到了獵魔人的真誠與關切。

　　因為祭司產(chǎn)生的負面情緒，頓時散去不少，心中開始認同了獵魔人。

　　“謝謝，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此親密的氛圍，讓習慣寂寞的老獵魔人有些別扭，咳嗽兩下，重新將注意力轉(zhuǎn)向現(xiàn)實。

　　“小心，那道恐怖痕跡的主人回來了！”

　　詭異的悲傷啜泣也飄飄乎傳來了。

　　如蟲子般跗骨而上，攪亂人的理智，令人產(chǎn)生追逐其而去的瘋狂沖動。

　　齊博當然知道這是那怪物發(fā)出的，卻無法抵御其蘊含的魔力，呼吸開始急促，目光漸漸錯亂。

　　“冷靜！”

　　杰夫揮手勾畫倒三角法印，按在齊博額頭，將他燥動的思維安撫。

　　靈智恢復的齊博，立即縮起身子，不愿探頭了。

　　杰夫眼角閃過笑意，低聲道：

　　“身為獵魔人，必須要習慣正面怪物，無論多么恐怖。然后才能思索應對方法?！?p>　　“另外，不好奇怪物的模樣么？很有沖擊力的。”

　　齊博瞥瞥惡趣味的獵魔人，翻了個白眼。

　　那由蛇鼠青蛙的腐尸黏連的惡心軀體，他實在不想見識第二遍。

　　更重要是，他要警惕隱藏暗處的該死祭司。

　　調(diào)笑完，杰夫看看天色，應該做正事了。

　　撥動鏈球鎖扣，打開手提箱，取出魔藥和劍油，作戰(zhàn)斗準備。

　　齊博看著其動作，想開口提醒，又怕驚動不知藏在何處的祭司。

　　可以肯定，那人一定已經(jīng)在附近，通過秘法隱藏身形，觀察形勢。

　　如果這次驚走了他，那么一個隱形的，可以隨時隨地出手暗算的敵人，就像懸在頭頂?shù)睦?，不知何時何地會落下。

　　而一旦讓其知道，齊博可以“探查”到他的行蹤，那么下次，一定會優(yōu)先解決更弱的齊博。

　　而下次，祭司還會輕視齊博，保持傲慢的心態(tài)么？

　　思來想去，好好利用作弊器，充分利用“劇情”，在熟悉的時間點，使用雷霆一擊，才是是最好的應對。

　　最好能一次打殘，或者，打死。

　　齊博眼中閃過決然。

　　很快，獵魔人涂抹完劍油，稍作歇息，準備服用魔藥。

　　齊博趁機遞上他的長劍，湊趣道：

　　“給我也抹點劍油唄?！?p>　　杰夫掃了眼劍刃上的缺口，隨即撥掉墨綠色小瓶的蓋子，仰頭服下魔藥。

　　雖無言語，但那股子輕蔑，表現(xiàn)的明明白白。

　　齊博不甘心的繼續(xù)道：

　　“那魔藥給我來一口也行啊。”

　　“喝個同素靈都能異變，還想服魔藥？”

　　魔藥生效，杰夫立刻緊咬牙關，額上青筋暴凸，皮膚生起墨綠的惡臭毒瘡。

　　沒有打擾獵魔人閉目冥想，消化魔藥。

　　齊博暗自規(guī)劃解決祭司的行動。

　　幾分鐘后，杰夫睜開染著詭異墨綠的琥珀瞳孔。

　　齊博又一次追問：

　　“我的深海視覺真的，只能夠保持一秒？”

　　白天時，杰夫見齊博實在好奇獵魔人的力量，也想給點甜頭。

　　就簡單講解了下，齊博現(xiàn)在唯一能使用的獵魔人手段——

　　深海視覺！

　　“你不用緊張，這是我的戰(zhàn)斗?！?p>　　杰夫耐心安撫。

　　此時獵魔人的魔藥已經(jīng)生效，不僅瞳孔發(fā)生異變，嗓音也如夢魘般瘆人。

　　齊博依舊眉頭緊皺，心事重重的樣子，欲言又止。

　　杰夫想了想，獵魔人的裝備、煉金物品，都不適合現(xiàn)在的齊博使用。

　　最后取下腰間的弓弩和火銃，遞到齊博面前：

　　“會用哪個？”

　　“當然是手槍，這個我打的多。”

　　齊博眼神一亮，作為現(xiàn)代人，當然更相信火器的威力。

　　杰夫沒在意“手槍”的怪異稱呼，給火銃依舊是安撫。

　　他只將齊博的心事，當作了第一次面對恐怖怪物的緊張害怕。

　　作為一名熟練的老獵人，他不會讓戰(zhàn)斗波及到普通人。

　　杰夫最后還是叮囑道：

　　“火銃動靜不小，一旦出手，必定會引起怪物的注意力，謹慎使用?！?p>　　因為魔藥而更加沙啞低沉，宛若夢魘的嗓音，在齊博聽來，卻非常親切。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猶豫了下，齊博還是開口道：

　　“那怪物不像自然誕生的，恐怕不簡單，你要多留點心。”

　　“你不是都沒敢看怪物......”

　　獵魔人話說了半截，突然一頓。

　　多年的經(jīng)驗，確實讓他一眼看出怪物可能是巫術催化的。

　　可一天前還是普通人的齊博，又是怎么......

　　他想到了齊博的死而復生，還有神秘的符文，心道：

　　也許眼前這個年輕人，還有更多的秘密。

　　不過齊博的善意，他感覺到了。

　　和齊博對視一眼，杰夫輕輕點頭，隨后道：

　　“藏好！”

　　被風托舉的獵魔人，輕盈的滑下高坡，悄然踏入沼澤。

　　很快，沼澤的平靜被打破。

　　炸彈爆響，肉塊飛濺，泥潭翻騰，怪物的凄厲慘叫......

　　戰(zhàn)斗按照齊博的記憶中的場景，如序進行。

　　穿越前的齊博因為生活環(huán)境，其實對槍炮之類火器沒啥大研究。

　　不過網(wǎng)上跟人討論影視游戲，鍵盤大戰(zhàn)的過程中，也略有知曉。

　　獵魔人的火銃是燧發(fā)式的，槍柄和槍管一體，有燧石擊錘，火藥，前裝彈。

　　槍管呈喇叭裝，手柄雕著火焰花紋，外形兇猛，威力應該不小。

　　畢竟是超凡異界的火器。

　　可惜白天獵魔人也只是給他把玩一下，沒讓他開槍練練。

　　此時，齊博伏在高坡后面，沒有趴著，而是蹲伏。

　　火銃握在左手里，垂在身側(cè)，手指勾在扳指上。

　　長劍在常用的右手里，之前用來包裹劍刃的裹尸布，隨意丟在腳下。

　　從背后看，他死死盯著沼澤方向，胸口起伏，呼吸沉重。

　　看起來，完全一副非?？謶止治锏哪?，似乎隨時準備逃離。

　　不久，沼澤里的戰(zhàn)斗，進入了關鍵時刻——

　　齊博記憶中的關鍵時刻。

　　獵魔人斬斷了腐尸觸手，飛踩水面接近怪物本體。

　　猩紅的無皮人體出現(xiàn)，發(fā)射血紅射線。

　　獵魔人借助魔藥力量成功閃避，然后認出猩紅肉體的身份：

　　“托恩·勒朗！”

　　沼澤里的驚呼一出口，這邊，精神早已崩成一根弦的齊博，大腦轟的一聲，渾身燃燒。

　　身后先是一聲非常輕微的聲響，那是腳掌踩壓草叢的聲音。

　　如果不是全身心警備，根本不會覺察到如此細微的動靜。

　　然后是熟悉的聲音：

　　“果然......”

　　“砰！”

　　火銃的爆響，剎那間驚動黑夜，沼澤，怪物，獵魔人......

　　以及，高高在上，彷佛萬事皆在掌中的祭司！

　　那特意更換的黑袍，噗的，爆起一個絢爛血花。

　　“你敢......”

　　痛苦將祭司從呆滯狀態(tài)驚醒，咒罵聲剛出口，迎面一道劍光襲來。

　　兇狠果斷！

　　他清晰的感覺到了劍光中絕然與恨意，以及，隨之而來的死亡威脅。

　　“蛙鬼！”

　　破音的撕裂尖叫聲，徹底擊碎了其傲慢，與令人作嘔的高高在上。

　　幾乎是同時，齊博的嘶吼也響起：

　　“深海視覺！”

　　冰冷的深海將他淹沒，呼吸停止，世界一片晦暗模糊。

　　模糊的黑沉世界，有一抹猩紅血色，如蛇般滑過來。

　　“看到你了！”

　　齊博那彌漫黑霧的瞳孔瞬間放大，腳尖猛地將地上裹尸布，用力踢向襲來的血影。

　　一個無形的身影將裹尸布頂著半空，停滯一秒后，灰布掉落。

　　然而這一秒，足以改變戰(zhàn)局。

　　撲哧，劍刃刺破骨肉的悶響。

　　祭司為他的傲慢，付出了慘烈代價。

　　如果他沒有出現(xiàn)在，距離齊博如此近的距離，齊博不會只是飛跨了兩步，就將劍刃順利送入他的胸膛。

　　當然，也可能是操縱那無形異類，有距離限制吧。

　　“您能復活么？”

　　深海視覺耗盡了齊博的精氣，依靠長劍的支撐，才沒有倒下。

　　隨著一聲嘲諷，祭司眼神徹底黯淡，齊博也跟著倒下去。

　　松開劍柄，翻過身，銀月高懸的夜空映入眼簾。

　　“好美的夜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