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松江府華亭，春申江畔，每年一度的圣水幫租船競標正在進行。圣水幫紅底金字的巨大幫旗飄揚在會場上空，旗上除了圣水兩字之外還繡著一條錦鯉，隨風搖擺活靈活現(xiàn)！自前朝大寧建國起，太祖李重瑞愛將池玉龍自請辭官返鄉(xiāng)，太祖念其戰(zhàn)功，恩賞其家族海上和內(nèi)河專屬船運文書，世襲罔替！大寧朝民間貿(mào)易貨物自山東登州到廣西淥州的海運還有自長江口入兩湖、蘇皖、川贛的河運全由池家把持，池家感天恩成立圣水幫，還自發(fā)將每年收入的三成上繳國庫，一時間，這個國家水上跑的船除了軍隊戰(zhàn)船、戶部鹽鐵司的官船和漁船外，那便是圣水幫的船了，百年風光……
南宮烈篡位后的幾十年來，圣水幫的河運生意被剝離殆盡，只剩下了海運，手里的江船也逐漸沒有了用處。好在畢竟是百年壟斷，造船、修船的工坊都是池家的，那些拿到河運經(jīng)營文書的商賈也無意另起爐灶，索性從池家租船營運，池家損失不小，但也只能接受。今年300艘大小江船按船體新舊，船況好壞，和長度多少分別登記分組，由朝廷戶部船運司和江蘇布政司衙門派員監(jiān)督進行，租金一成收歸國庫。競標臺上，圣水幫幫主池芒坐在中央，此人二十多歲，個子不高、濃眉大眼，相貌堂堂，藍袍玉冠外披黑色披風，手按一把長劍，身后兩名挎刀大漢護衛(wèi)，幾個六品上下的朝廷官員坐在四周。圣水幫的一個師爺負責組織發(fā)標，競標和最后定標的儀式，高臺左側角落放著一個鐵制的箱子，由圣水幫幫丁和官軍一同把守，用來存放現(xiàn)場中標的銀票，很是熱鬧。江船按照長度分為50米、35米和20米三個組別，然后按照新舊好壞再分3類，共九組，而最為搶手的就是20米甲類那組，船小可以進入任何狹窄水系，特別便于走私販私.機動性強、速度快、船況好，自然受歡迎。今年20米小船共有110艘，其中甲類39艘打包租出，20米小船甲類是競標第七場，也是歷年的重頭戲，競爭極為激烈。師爺唱完了競標的報名商號名字后，不由得一愣，回頭稟報池芒：幫主，番禺元家報了名可還沒到，等還是不等？池芒笑道：都五年了，沒有一次中，不等了！師爺剛想喊出發(fā)標的話，一支雕翎箭射在他腳下，師爺嚇得坐在地上，四周的朝廷命官都站了起來，隨身的護衛(wèi)抽刀警戒。池芒大聲喊道：來晚了不如就不來，在圣水幫腳底下故弄玄虛，不好玩！不遠處塵土飛揚，20幾匹白色駿馬飛馳而來，馬上的人黑衣黑甲黑頭巾，腰挎黑鞘長刀，一柄黑色三角旗幟上雙刀交差，甚是威風！當前四匹馬上四個精神的小伙子均手持亮銀槍，其中一個身背弓箭，馬頭兩側分開，一個面色白皙英俊的年輕人策馬而出。他紅衣紅甲紅冠，腰間雙刀，池芒賢弟，一年不見，久違久違，昨晚喝多了酒，差點誤了時辰！池芒笑道：元顯兄臺的出場是一年比一年精彩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又白來了一場，發(fā)標吧！師爺慌忙喊道：20米甲類39條快船，各家競價開始！此起彼伏，價格漲了起來，湘潭夏家27萬、宜昌胡家28萬、壽春何家29萬，番禺元家30萬……一盞茶后，去年中標的長沙祝家喊出了45萬的天價，要知道去年才42萬！長沙祝家45萬一次、長沙祝家45萬兩次，祝家來人面帶微笑，似以勝券在握！元顯喊了一句：55萬！全場嘩然！這是什么價？一萬多官軍一年的軍餉，45萬都咬牙，55萬？祝家咬牙喊出56萬！元顯微微一笑：60萬！祝家瞬間崩潰，眼神中諸多無奈盡在不言中吧。師爺落錘，塵埃落定！元顯的屬下把60萬銀票放入鐵箱中，池芒喜不自禁喊道：謝元兄捧場，晚上我請客！元顯背對池芒，揮手道別。
用過午飯，池芒在幫中正廳品茶，下人稟報：元顯公子求見，話音未落，元顯看起來和池芒甚是熟絡，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藍衣男子走進廳來，隨元顯同來的男子身披黑色斗篷，似乎不愿見人。池芒笑道：元兄，生意歸生意，不帶這么早就來討回銀票的，元顯也笑道：給你就給你，我豈是那種人，來，賢弟，給你介紹一位貴人，此次中標，全靠這位貴人助了20萬兩。池芒連忙起身拱手，不知這位貴人如何稱呼，因何助我元兄？我兩家雖屬世交，可元兄幾年了都輸給祝家，祝家財力不小，我急也沒用，幸得貴人成全！其實不瞞貴人，過去幾年，元兄雖未中標，我也是暗中留下幾條小船給他用，我們兩家交情數(shù)百年，又都在江湖上吃飯，我也不忍讓他太難過！這樣吧，既是幫忙，我按去年標價42萬入賬，其余18萬退給貴人可否？男子脫去斗篷，銀子倒是不用退，算是今后合作的誠意，在下和兩位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借步敘話？池芒連忙讓進內(nèi)室，遣退下人。來人道：元顯賢弟，今日與你商議助你中標，之后從你江運中抽紅補償?shù)脑捚鋵嵤菫榱送灰娒嬉煌劶笫?，請二位賢弟聽我講完：二位祖上都是大寧開國元勛，太祖天恩準你們兩家一個世襲航運、一個世襲戶部鹽鐵司郎中，歷經(jīng)二百年十朝不變，足見大寧歷代君王的誠信與恩澤！
自南宮家篡位20多年來，二位家族的生計都受了打壓，元家辭官入了江湖，池家失去江運生意，這才逼得元家投身黑市私鹽，池家無奈出租江船。尤其是元家，本是掌控國家的鹽鐵買賣和運輸?shù)娘@赫官差，一夜間二百年心血付之東流，現(xiàn)在干的還是過去極力打壓的營生，走旱路路途長，官抓匪搶，過去江里還有池家?guī)兔?，現(xiàn)在池家失了江運，元家日子越發(fā)難過了，每年托人托銀去換江運經(jīng)營文書，之后標不到船，文書就作廢，世道艱辛，真是于公悲憫大寧亡國，于私痛恨亂臣欺凌，在下是朝廷鴻臚寺正卿紀耘，受先父臨終囑咐，尋找大寧忠臣后代，“承重瑞太祖口詔”說罷舉起了信物。元顯和池芒對視一眼，齊齊跪拜：臣拜見太祖皇帝，臣領旨！紀耘肅然道：二位賢弟，在下受先父囑托，立志有生之年復興大寧，積蓄多年，近期開始聯(lián)絡所有信物傳人，望同我一道努力，再成開國元勛。元顯和池芒一起握住紀耘的手：但憑紀大人吩咐！紀耘道：元家的黑騎黑道膽寒，池家的海船天下聞名，我計劃聚齊所有信物后人組成一個組織，壟斷后漢的黑市、私鹽還有貿(mào)易運輸，直到有能力撬動根基，影響民心，大事可成。元顯賢弟，你家現(xiàn)有多少私兵？元顯道：我家投身黑道，身邊必有一只彪悍的力量，不算老家的百名護院和各地接應聯(lián)絡的人手，騎兵100，步卒300，還有100弓箭手，一共500人，今日會場大人見到的四個領頭的小伙子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將，上官茹玉，歐陽靖休，和我的兩個弟弟元華、元寶，帶弓箭的是元華，四人都武藝高強，仗義忠勇，江湖上行事他們四個如有兩人同時在場，一般對手都不敢妄動。紀耘開始布署：元顯賢弟可否將元華加上30名騎兵和50名弓箭手借我用半月？元顯欣然應允。紀耘接著又道：二位賢弟近期安心生意，壯大力量，選拔精銳，還要仔細剔除身邊的小人奸佞，端午節(jié)前幾日帶親隨趕到浙江府東甌城南薛家莊園共商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