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入了夜的妖界,燈火闌珊,月明稀星,有種清冷的美麗。
夜黑風涼,我閑得無聊,化成柳葉,四處閑逛,看妖界靜謐模樣。在北海,我?guī)缀醵际且粋€人,從不覺得如何孤單。如今我與連城相伴多年,也習慣了有人在側(cè)的生活,再一個人的時候,便時常覺得歲月難捱。
一條暗影從妖妃殿中閃出,三兩下飛躍不見了。那人側(cè)臉美艷,身姿窈窕,竟有些熟悉。
是她?她怎么會于這夜深人靜之時來這妖族?
“連城,你猜我剛剛看到誰?”我慌忙跑回去將這一驚人消息與連城分享。
連城正在桌前批閱公文,看到我進來,放下筆,面上露出一絲淺笑,這種美得人神共憤的妖沖我笑,常令我心跳加快,“誰?”
“綠繡。從妖妃宮里出來的?!?p> “天族太子天妃?她怎么會來?天妖兩界幾千年沒有來往,你確定沒看錯?”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用他風華瀲滟的眼看我,目光中無限繾綣。不知為何,他的這雙眼似施了法術(shù)一般,總有種讓我沉淪的感覺,想就此放棄從前的一切,往后余生便只看著這雙眼睛就好。
也是啊,堂堂天族太子妃怎會半夜三更來妖妃宮里呢,“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不太確定了?!?p> 他摸摸我的頭,嗤嗤地笑。
他這個摸我頭的樣子,和恒兒摸他送的那條小狗的姿勢有異曲同工之妙。
人家又不是狗,瞎摸啥呀,我不滿地躲開他的手。
然后我便自己坐著,他照例忙他的公事,同處一室,各不相干。
從前在北海,在凡間,我和連城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如今,回了他的妖族,反倒無話可說了,常常覺得干坐著尷尬。
我是不是該離開了?
可是,那個人真的不是綠繡嗎?我的眼神竟如此不計、真的看錯了?
卷起疏簾看夜色,一鉤殘月空庭。
坐在小橋的石欄上,望著小河里靜靜流淌的水發(fā)呆。夜很深了,連城還沒回來。獨留我一人守著這偌大的院子,無聊得緊,不由得輕吧了一聲,如今的我突然理解了青銅一家被我拘于虛鼎的時的感覺了,也是如我這般孤獨的緊吧。自從來了妖界,他們在我虛鼎中的怨念日益深重,想必是無聊得緊了,真想把青銅一家放出來玩一會兒啊。
“為什么嘆氣?!膘蔌P從我身后走過來,與我一同坐在石欄上,他側(cè)臉看著我,目光清幽。
夜風清涼,碧空如洗。
“你如何知道我在這兒?”我問他。
“有心便能知道?!彼痤^看星星“你看,離生,那是銀河,多寬啊。每年七月初七,有情人會在橋上相聚。”只是,離生,不知何時,我能與你在那里相聚。
看著他指的那個方向,我有些惆悵,此生我不知將與誰人同歸,又或者我此生將永無歸路,“燧鳳,我想回北海?!?p> 他轉(zhuǎn)回頭,用我看不太懂的目光看著我,仿佛一直看到我的心里,讓我心里的不堪無所遁形,我不敢直視他,閃躲著。好久,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離生,他待你好不好?你是不是不開心,是不是覺得孤單,我不能陪你,真的對不起。
他牽著我的手騰空而起,沁涼的夜風吹在我身上,冷得我打了個哆嗦。他似有所察覺,將我攬在懷里。我不太適應,輕輕地掙扎,他不作聲,只是將手攬得更緊?!伴]上眼睛,很快就到了?!?p> 觸目所及之處,一片綠草婀娜、繁花似錦、幽香沁人、微風送暖。
頭頂皎月當空,萬點星辰,夜黑如墨,云淡似霜。
我沉郁的心情倏然開朗,這里真好,空氣中都彌漫著自在,不自覺的在花徑上奔跑、歡笑,小龍們似也被我的快樂感染,在虛鼎里雀躍著。
放出青銅一家,看他們在天空下翻騰、又幻成人形在山野間奔跑,時光如醉,真好。
看來,我注定只能放養(yǎng)于村野,而無法捆縛于朝堂。
燧鳳,他懂我。
他在我身后慢慢走來,步子不急不緩,從容有度。我猜想,他的臉上一定帶著暖暖的笑。此時的燧鳳,仿佛還是那只在北海陪我散步的鳳凰。
“燧鳳,這里真好,我喜歡。象我的北海,浩瀚、絕美。”伸開兩手向天,輕閉著眼,感受此間的一切。我在孤單一人時,時常在想,如果此生從沒有遇到燧鳳,從沒有離開北海,我是不是仍舊是那個雖孤單卻快樂的女孩,是不是就不會有如此之多的牽掛、疼痛和難以取舍。
今天是我非常開心的一天,我有些分不清,這樣的快樂,是來自于夜空、繁花、碧草還是微風,也或者只不過因為一個人。
后來我躺在花叢間睡著了,夢里是我的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