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間屋子,還是那張小榻,他們曾經(jīng)在此溫柔纏棉過。
如今人去屋空,只留下一室寂寞。
連城百思不得其解,離生絕決究竟所為何事。為什么上了一次天庭,離生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是因為火燧鳳嗎?不會,離生向來磊落,如真是情歸火神,一定會當面和自己說清楚。
那日她來,分明是一臉怒恨。是因為表妹嗎?也不會。她久不歸來,自己心生掛念,借酒消愁,表妹不過是給自己斟酒,且前次小雙的事情,她雖傷心,卻未有恨意。
那她,究竟為何如此,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他躺在離生曾經(jīng)睡過的床上,輾轉無眠,衾被上似乎還有她的氣息,清冽卓雅,就仿佛她還在身邊一般。
清晨,連城坐于桌前用飯。甲烏推門進來,“殿下,南海似有異動?!?p> 南海?鮫族?
他的心猛地一動,莫非離生的情緒與南海有關。
“探子來報,幾日前南海烏云遮天蔽日、飛沙走石,海邊沙石上有不少殘肢血跡。辨氣息,是我妖族?!?p> 連城猛地看向甲烏,冷冽的目光嚇得甲烏直縮脖子,妖族的人出現(xiàn)在南海,還一地血跡。莫不是。
他腦中靈光一閃,疾步走到書架前,一把抽下個長方形盒子打開,里面空空如也。
鮫綃不見了?。?p> 有人偷了他的鮫綃,以血契為器,前去南海收服妖族了。
連城又驚又悔,是他沒有保護好鮫綃,是他,有負離生所托。
怪不得離生如此恨他。
離生那么重視鮫族,怎能容人傷害。殤兒更是她的心頭寶貝,就是為了殤兒,她也絕不會讓人動了鮫族。
自己答應過她,只要是她在意的,自己就絕不會傷害。
如今,雖不是自己親為,鮫族卻是因自己蒙受災難。自己是萬萬脫離不了干系的。一切,皆因自己沒有保護好鮫綃所至。離生,有理由恨自己。
離生,鮫族如今如何,如果,我愿全力彌補,你是不是會回來。
離生,沒有了你,這個妖族,這個六界,甚至我這條命,都毫無意義。你說,要我如何做,只要你說,我便肯做,只要你回來,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哪怕要我舍棄一切,我亦無悔。
此刻的連城,心中涌起萬千悔恨,都是他的錯.
“甲烏,你親自去查探一下,南海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彪x生,待我查清一切,必會給你和鮫族一個交待,等著我。
下午的時候,甲烏終是回來了,臉色卻不是太好。
“殿下?!彼韱柊?。
“可查出什么來沒有?!边B城將手中的筆架在硯臺上,問他。
“南海確有異樣。海灘上并未留下有用的線索,不過,沙灘上確有不少血跡,據(jù)屬下觀察,應是妖族之血?!?p> “妖族之血。可有什么術法痕跡嗎?”
“似有風系術法的痕跡,但因時日比較長了,不是太明顯。不過,臣聽說,”甲烏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將探得的消息告知自己的主子。如果事實與自已所猜測的一樣,殿下是選擇大義滅親,還是包庇縱容呢。
連城不悅,有話就說唄,這支支吾吾地象個什么樣子,哪有一點太子親隨的氣魄,“好好說話?!?p> “屬下聽說,大長老傷重,已閉關多日。”豁出去了,早晚都得說,早說早省心。
外祖?zhèn)??難道竟是外祖所為嗎?不會吧。外祖根本不知我與鮫族血契之事,況且,外祖深知離生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必不會做出此等讓自己為難之事。
“可知外祖為何受傷,傷于何處啊。”外祖受傷,竟未通知自己,于理確有些說不通。
“長老府上的口風都嚴得很,為何受傷不得而知,不過,聽說大長老為木系術法所傷,很是嚴重?!倍悄虾.悇犹帲置饔心鞠敌g法的氣息。
木系術法?六界之中,木系術法高超且能傷及外祖者聞所未聞。
不知是哪家高手所為?外祖又為何與其發(fā)生爭斗呢?
算了,外祖受傷,理應前去探望,親自去看看罷了,母后離開多年,自己總該好好盡孝才是。
外祖在其府中后院的石室內閉關,連城去了,也未能得見。只命妖侍回稟說是已無大礙,不必掛牽,待大好后再邀太子來聚。
無奈,連城表達了問候后就離開了,外祖向來珍視自己,如今見也不肯見,未必沒有內情。他暗自思索,如果鮫族之事真與外祖有關,自己要如何處置才好。如今外祖是世上最關心自己的人了,他既不想負了離生,亦不愿傷害外祖。心中只盼著,一切不過是巧合,鮫族之事與外祖無關。
夜里,連城化身為鳥又來了外祖家,白日里未見到外祖,他總覺得于心不安。
“主人果然修為了得,那般重的傷勢也沒過幾日就恢復了,真是可喜可賀。”
歪在榻邊的大長老辰淵卻沒有幾絲笑意,相反的目光陰郁得可怕,“沒想到那離生修為竟如此深厚,年紀輕輕,倒是難得?!?p> “這離生一心扶持太子,只怕對大業(yè)?!?p> 辰淵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輕咳一聲“慎言。此次之事,萬勿讓太子知曉?!?p> 伏在梁上的連城已經(jīng)明白了,是外祖著人偷走了鮫綃,瞞著他去鮫族姿事。
怪不得離生對自己那般憤恨。
外祖,你背著我如此行事,究竟要我如何自處?
“殿下,您說是大長老偷走了鮫綃?為何?”甲烏對此表示接受無能。大長老是太子殿下的外祖,這么做,豈不是給太子蒙上了不白之冤嗎?這要太子如何解釋,離生才會相信非殿下所為。
太子對離生的心,自己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因此令兩人出了嫌隙,殿下如何受得了。
“我也不知。剛剛回來時我和外祖曾提起過離生有人魚淚之事,怕是自那時起,外祖便有了收服鮫族的想法了罷,且是我保管鮫綃不利,才導致發(fā)生此次事件,終究是我對不住離生。”連城的心很里難過,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救父王之事,不能沒有外祖和舅舅相助,所以自己不能將這層紙捅破。此次事情未成,外祖未必肯善罷甘休,如外祖再次向鮫族發(fā)難,自己該如何自處。但此次鮫族的蒙難,終歸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對不住離生的信任和囑托,看那日離生的怒意,怕不是恨死了自己吧。
離生,我從未想過傷害鮫族、傷害你,從未。
你知道嗎,我今生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傷害你。
事已至此,我究竟該如何取舍。
離生,我要怎么做,你才會原諒我。
有苦難言。
連城不知該如何面對離生,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對外祖的維護,和對離生的不舍,兩種感情互相碰撞,令他如墜水深火熱之中,痛苦不堪。
外祖,你收手吧。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離生。
此次,我會替你一力承擔,但千萬別再有以后,如果有,外祖,我也不知結果如何。
離生,你別怪我,此次是我對不住你。原諒我,我愿用我所有的一切補償你。只求你,別離開我,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難過。離生,你回來好不好。
“甲烏,安排幾個穩(wěn)妥的,盯著大長老府,如有異動,立刻報我?!?p> 辰淵在妖族之中地位超然,此次在離生手里栽了跟頭,很沒面子。連城的寬容并沒有換來他的覺醒,相反的更加變本加利,亡鮫族之心不死。
離生,你不是護著鮫族嗎?那就和他們一起死吧,如此,也少了一塊絆腳石,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大長老的傷勢復元后,便開始布置下一次行動了。
離生出自北海之事,連城并未說過。但大長老何許人也,不過數(shù)日,已將離生的來路打聽得一清二楚。
孤身一人出自北海,不足為懼。便是修為再高又如何,老夫就是用車輪戰(zhàn),也必定拿下你。
于是,在一個陽光甚好的清晨,妖族大長老辰淵親自率軍來至北海。
我的山洞在鮫人的布置下,早已經(jīng)煥然一新。光禿禿的石床掛上了層層帷帳,空地上新添了書架和石桌,桌上鋪著鮫人織就的冰紗,一套花色清雅的茶具擺在上面,書架上擺滿了從凡界和鮫族搬來的各種話本子。
當石桌上茶煙裊裊時,室內就會升起雅致的書香之氣。我很是喜歡。
再說這鮫族,可各個都是妙人兒。那廚藝真是沒得說,吃得我腰圍生生寬了幾分。
本以為不理世事,我就可以帶著他們平靜的生活下去。
然而,愿望總是美好的,現(xiàn)實卻是骨感的。
這一日剛剛吃了早膳不久,我就感覺到蘭若界傳過來的危險氣息。此蘭若界由我靈力所布,與我信息相通。
有人來犯!
唉,看來想要閑云野鶴、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此時,我無比后悔。
我不該走出北海,不該撿了殤兒,不該接下長星的鮫綃,不該與連城有所牽扯。而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燧鳳。
來犯者已然到了。
我無奈起身,既然要戰(zhàn),那便戰(zhàn)吧。
我的雙手已經(jīng)沾滿了鮮血,也不在乎多加點。保護北海,保護鮫族,如今已經(jīng)成為我的使命。
我只身迎戰(zhàn),將鮫人全部留于洞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