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神道認為萬物有靈,一草一木上都有神靈居住,所以有八百萬神明的說法,用八百萬來代指無數(shù)。但是其中真正為人熟知的并沒有多少,所以趙清歌并不知道這個祭祀風(fēng)神的神社里,是不是真的住著一位神明。
他從村子往東方走,卻沒有看見自己記憶中日本神社的影子,只是看見一大片森林。
“淚,這里真的有神明嗎?”趙清歌不想進去,站在森林邊緣猶豫著。
“有一點點的氣息,里面的應(yīng)該是個很弱的神?!睖I判斷了一下。
趙清歌在腦海里自動腦補出一個二頭身的拇指姑娘撅著鼻子,做出嗅的動作。
陡然間,一陣電流劃過趙清歌的全身,伴隨著全身麻痹的還有淚輕飄飄的一句話,“收收你的口水。”
趙清歌撫平炸起的頭發(fā),黑臉上漏出一口白牙,笑的像個紳士一樣。
森林里很明亮,頭上的樹木是那種充滿活力的青翠綠色,雖然只有稀疏的陽光從枝葉間透過,但是并不顯得陰暗。
并沒有抱著希望的趙清歌走在森林里,呼吸間是沾染了雨水氣息的草木清香,偶爾還有松鼠之類的小動物越過枝頭,鳥鳴聲不絕于耳。
只是走著走著,趙清歌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茂密的森林里只有小路可以走,經(jīng)常來森林的村民自然認得路,但是趙清歌對這里并不熟悉,走著走著就迷失在森林之中。
正打算呼喚淚出來給自己指一下路,趙清歌就看見點點熒光在面前匯聚,像極了各種西方神話里的妖精誕生的場景。
背生四翼的小妖精,緩緩從熒光中現(xiàn)身,穿著秀美的小妖精扇動著透明的翅膀,笑意盈盈的飛了過來。
“吶,陌生人,你是來拜見風(fēng)神大人的嗎?”小妖精上下飛舞,繞著趙清歌打著圈圈。
趙清歌的目光隨著她轉(zhuǎn)動,只有巴掌大的小妖精十分活潑,真正的聲如銀鈴,悅耳的笑聲在綠林間跳動。
“是啊。我是來拜見風(fēng)神大人的?!壁w清歌伸出手,迷你的妖精就輕輕落了下來,站在趙清歌的掌心。
“太好了,我這就帶您去見他?!毙⊙珡内w清歌的掌心一躍而起,拇指大的小臉上滿是雀躍。
一路上小妖精嘰嘰喳喳的的說個不停,尤其是說到她口中的風(fēng)神時,崇拜的神色幾乎洋溢出來。
趙清歌跟在小妖精的身后,聽著小妖精對風(fēng)神的贊美,視線卻是落在破舊的參道上,手水舍已經(jīng)殘破,遮雨的篷子千瘡百孔,青色石磚鋪就的整齊參道,像是常年沒有人維護一樣,縫隙間長滿了雜草,參道兩旁的石燈籠早已缺失,僅剩的幾盞燈籠,也都滿是灰塵。
這個神明,好像并不是很多人信奉的樣子。
引路的小妖精可能是察覺到了趙清歌的目光,興奮的臉色漸漸退去,悲傷慢慢爬了上來。
“一目連大人,是一位很偉大的神明呢!”小妖精強調(diào)著,像是個想要保住自尊的小孩,努力拿出自己的所有,去向別人展示。
趙清歌沒有說話,周圍的陽光似乎也暗了下來,樹葉變得蒼翠,心情變得低沉,這是神明的余威。哪怕他只是沒有信徒的野神,依然有著自己的神威。
但是太弱了,這是淚將她的感受告訴了他,相比荒的神威,這位風(fēng)神的神威已經(jīng)弱到哪怕是個凡人的趙清歌都可以無視的地步,這種虛弱的神明,甚至比不過一些強大的妖怪。
走過漫長的參道,盡頭沒有日本傳統(tǒng)神社的各種殿宇,只有一個青石鋪就的平臺,在平臺的中央,有個石制的香爐,只是空蕩的沒有任何香火。
“吶,陌生人,風(fēng)神大人就在那兒哦!”小妖精忽然又開心起來,眼神充斥著某種愛慕,小小的手指指向一個方向,“對了,我叫蟲師,是風(fēng)神大人的信徒哦?!?p> 趙清歌順著蟲師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邊卻是空蕩的一片,只有一根腐朽的朱紅柱子靜靜的矗立著,有些悲涼。
空無一物,只有陣陣微風(fēng)吹過,那風(fēng)像是有魔力,趙清歌只覺得走了一路的疲憊都被這風(fēng)帶走了,渾身輕松。
“淚,你可以看見他嗎?”
“可以,很溫柔的一個男人,就是·····”淚的聲音突然卡住了。
“怎么了?”趙清歌還以為她看見了什么,急忙問道。
“算了,你自己看吧!”淚直接共享了視角。
所有的景色仿佛清水洗過,趙清歌頓時感覺豁然開朗,他看向那根朱紅色的柱子,然后就看到了讓淚哽住的東西或者說,神。
那是一個高中生個頭的男人,頭發(fā)蓋住右邊的眼睛,嘴角掛著溫柔的笑容,正在看著他們。只是這個神明有著一頭粉色的頭發(fā),他的背后盤旋著一條龍,而這條龍,也是粉色的。
粉毛??
趙清歌閉了閉眼,告訴自己,日風(fēng)特色日風(fēng)特色。
一目連站在原來拜殿的柱子下,微笑著看著遠道而來的陌生人,看著蟲師指著他的位置,又看著那個男人眼神里的茫然。
他的風(fēng)吹去了這個男人身上的疲憊,然而這已經(jīng)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就像是現(xiàn)在他就站在這,凡人也難以看見他,并不是他故意隱藏,而是他已經(jīng)很虛弱了。
這個神明,快要消失了。
蟲師在他的身邊飛舞,滿臉擔(dān)憂,他沖著蟲師歪了歪頭,溫柔的笑笑,輕輕用手指摸了摸蟲師的頭。
“你就是風(fēng)神?”趙清歌終于在心里說服了自己,這才睜開眼睛,“你這是怎么了?”
聽到趙清歌的話,蟲師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兩顆閃爍的星子。身后的小翅膀忽悠忽悠的扇動著。
“陌生人,看來你很不凡??!”一目連也有些意外,抬頭看著趙清歌。
“嗯,有點小本事?!壁w清歌囫圇的應(yīng)付了一下,又把話題扯回去,“你這是要消失了嗎?”
一目連依舊笑著,似乎像是從來不擔(dān)心自己的樣子,“嗯,你也看到了,我的神力所剩寥寥無幾,沒有信徒,我的存在好像也就沒有必要了?!?p> “一目連大人···”小小的蟲師似乎就要哭出來,連翅膀都好像有些耷拉下來。
“不要哭哦,你可是我的信徒啊,要笑哦。”一目連伸手,讓蟲師可以站住,輕聲安慰著。
蟲師小小的臉上,很用力的想要憋住即將流下來的淚水,想要擠出一個笑容,這是她的神明和她說的,她一定要做到。
只是擠了很久,那張可愛的小臉上,依舊是苦哈哈的要哭出來的表情。
“真是拿你沒辦法!”一目連伸著頭擠到蟲師面前,拱了拱鼻子做了個鬼臉,“小愛哭鬼?!?p> 蟲師被他逗笑了,只是心里難受,笑容笑到一半,就又變成了那副苦哈哈的表情。
趙清歌站在遠處,看著這個場面,莫名的心里也跟著難受起來。
“讓你見笑了,我這個信徒啊,就是愛哭了點?!币荒窟B把蟲師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抬起頭對著趙清歌笑道。
“你是叫一目連嗎?”趙清歌聽著蟲師小小的哭聲,問道:“你的信徒呢?”
一目連點點頭表示默認,聽到他問自己的信徒去哪了,他猶豫了一下,才笑著說道:“本來就是個野神,沒有辦法庇護信徒,他們就走了唄?!?p> 趙清歌看著這位神明灑脫外表下,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沉默了一會。
“你好風(fēng)神大人,認識一下,我叫趙清歌,來到這里,是想向您問個問題?!壁w清歌沉默之后,道出來意。
“你好,我是這片土地的風(fēng)神,你可以稱呼我一目連?!币荒窟B扶住肩上的蟲師,微微彎腰,回答道。
趙清歌等他直起身子,才開口說道:“我是想問您,您是否聽說過雨女的傳說呢?”
一目連凝神思索了一會,搖搖頭道:“很抱歉,我在這片土地上很多年了,并沒有聽說過雨女?!?p> 趙清歌嘆了口氣,連神也不知道嗎?那么雨女應(yīng)該是第一次誕生吧。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趙清歌就準備離開,他看著依舊是面帶笑容的一目連,問道:“那么神明大人,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幫到你嗎?”
一目連搖搖頭,聲音溫柔,“我并沒有真正的幫到你什么,所以你無須想著報答,你要離開的話,就讓蟲師帶著你出去吧?!?p> 趙清歌還想說什么,只是看著一目連的笑容,還是沒有說出來。
蟲師離開一目連的肩膀,飛在前面引路。
趙清歌微微點頭致謝,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很遠,他回頭看去,朱紅色的柱子下,粉色頭發(fā)的男人依舊在笑著,看他回頭,還輕輕揮了揮手。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神明該有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