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休

　　周國。

　　陵陽城，方家。

　　簡陋的大廳里，方休無力地癱坐在門口，他的臉上滿是絕望之色，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就好像丟了魂兒一樣。

　　“方少爺，令妹的怪病老夫?qū)嵲跓o能為力，要不你就早做打算，要不…你還是去城外的白云觀試試吧。”

　　回想起神醫(yī)離開前的話語，方休心中又是一陣絕望。

　　城外的白云觀他也曾聽說過，傳聞中那里住著仙人，有著包治百病的仙丹靈藥。

　　可……

　　可那仙丹一粒就價值十金，以他現(xiàn)在的境況，別說是一粒了，哪怕半粒他都買不起。

　　五年前，方家遭遇大難，父母失蹤音訊全無，妹妹方媛突生怪病，使得還未成年的方休一下子成了家里的頂梁柱。

　　在這五年里，他為了給妹妹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積蓄、變賣了方家名下的所有產(chǎn)業(yè)，甚至就連祖宅都當(dāng)出去了。

　　只不過，換回來的那些錢卻根本不夠用。

　　到了現(xiàn)在，妹妹的怪病還是沒治好，而他身上卻只剩最后的五銀了。

　　“白云觀、仙丹、十金……”

　　想起方媛那因為病痛而扭曲的小臉，方休心里又是一陣難受，可現(xiàn)在一無所有的他，又如何能拿的出十金呢？

　　“難道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病死嗎？不！”

　　絕望中，他低吼著從地上爬起來，“不論如何我一定要救妹妹，一定！”

　　瞬間，他有了決斷，去找曾經(jīng)那些受過方家恩惠的人借錢。

　　要知道，五年前的方家在陵陽城里那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存在，每天都有無數(shù)人舔著臉前來拜會。

　　而且因為方休父母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不少曾經(jīng)窮困潦倒的人，在方家的幫助下又重新站了起來。

　　之前的那個大夫便是看在方休父母的情分上，這才前來替方媛診病的。

　　不過縱然是有天大的情分，卻終究會被時間所磨滅。

　　就像是那個大夫，他在看到方家落魄至此后，還依舊分文不少的拿了應(yīng)得的診金。

　　對此，方休無話可說，畢竟人家能來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

　　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在看著妹妹睡著后，方休動身來到了第一戶人家，是個藥店。

　　咚咚咚！

　　敲門聲過后，一個身材略微發(fā)福的中年人走了出來，他銅錢孔大的小眼睛微微瞇起，在看清來人是方休時，嘴角原本的笑意迅速收斂。

　　“是方少爺呀，今兒怎么有空來我這里？”

　　“孫叔，我妹妹重病，您能不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先……”

　　卻不想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對面的孫興祥直接就露出了厭惡之色。

　　“先等一下，方少爺，你今天這是來找我借錢的嗎？”

　　“是，孫叔，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呵呵，你這一口一個孫叔叫的可真親切，只不過我孫某人什么時候成了你們方家的親戚？”

　　孫興祥撇了撇嘴，嗤笑道:“行了，想要向我借錢？門兒都沒有。我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光憑你這黃口小兒的兩三句話就想讓我掏錢？”

　　聽到這里，方休只覺得心中一陣冰涼，來之前他已經(jīng)隱約有所猜測了，可……

　　真是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呀！

　　“孫叔，八年前你剛來陵陽城，身上連半個銅板都沒有，餓得都快死了，是我父母救了你，而且還讓你當(dāng)了這藥店的掌柜，你忘了嗎？”

　　“五年前，我父母失蹤，你來找我說藥店經(jīng)營不善，你剛成家還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yǎng)，交不起租金了，然后我看你實在可憐，所以就直接把這藥店送給了你，你也忘了嗎？”

　　“三年前，我妹妹重病，當(dāng)時少一味藥，你自告奮勇說能替我找來，結(jié)果就為了那一味藥，你拿了我方家名下的所有藥店，可是那味藥明明連一銀都不值，你都忘了嗎？”

　　“……”

　　方休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中帶著祈求，“孫叔，以前的我就不說了，今天我只借十金，不，五金，求你了。”

　　隨著一件件往事被提及，孫興祥臉上頓時又紅又白，卻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惱怒。

　　半晌后，他看著眼前的方休突然笑了起來，雙手一攤，無所謂道:“方休呀方休，你以為自己還是當(dāng)年的方家少爺嗎？”

　　“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占你們家便宜了，就是欺負你們一家人心善，怎么了？”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我孫某人已經(jīng)是城東最大的藥店東家了，你快滾吧，再不走的話，小心我叫人趕你?！?p>　　說完，孫興祥哼著小曲兒向內(nèi)走去，似乎還很是得意。

　　“你……”

　　方休攥緊了拳頭，真想沖上去將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暴打一頓，但……

　　“算了，還是妹妹的病要緊?！?p>　　沒辦法，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下一家。

　　但與此同時，他的心里差不多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接下來的遭遇。

　　果不其然，一連十幾家，都是曾經(jīng)深受方家大恩的，結(jié)果現(xiàn)在方家落難了，卻沒有一個人肯伸手幫忙。

　　甚至，有幾家人一看到是他，就直接開始趕人。

　　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

　　這句話在方休這里仿佛變成了一個笑話！

　　當(dāng)年方家家大業(yè)大，卻一直奉行著與人為善，使得年少的方休也時刻烙守著這個行事準則。

　　即便是在父母失蹤、妹妹突生怪病的時候，他依舊沒有改變，只要有人遇到困難，像是孫興祥等，他都會出手幫助，可……

　　“可行善真的能積德嗎？”

　　“為什么我父母一生行善，最后卻落得個失蹤的下場？”

　　“為什么我方家明明幫助了那么多人，妹妹卻生出了怪病？”

　　“為什么我同樣與人為善，現(xiàn)在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我？”

　　呢喃聲中，方休的表情漸漸扭曲了起來，眼中絕望與瘋狂之色交替閃過。

　　正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

　　“呦，這不是方少爺嗎？怎么今天沒照顧你那個死妹妹，竟然還有心情跑出來？”

　　方休聞言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身穿錦衣、被眾多下人簇擁著的少年緩緩向他走來。

　　“葉飛宇……”

　　葉家，同樣曾深受方休父母大恩。

　　葉家的家主葉山，當(dāng)年初來乍到，得罪了與方家并稱陵陽兩大家族的楚家，最后還是方休父母出面，這才讓葉山活了下來。

　　只不過，自從方休父母失蹤后，葉山便再沒有去過方家，而且在方休為妹妹治病變賣家產(chǎn)時，他還故意聯(lián)合其他人壓價，使得曾經(jīng)方家的大多數(shù)產(chǎn)業(yè)，都進了葉家的口袋。

　　就在方休細想之際，葉飛宇的一個手下站了出來。

　　他先是挑著眉毛上下打量了方休一番，然后下巴高高揚起，兇神惡煞地呵斥道:“沒聽見葉少爺在問你話嗎？你特么聾了？我……”

　　“住手！”

　　葉飛宇擺了擺手，制止了手下的動作，緊接著嘴角泛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少爺，現(xiàn)在過得可好呀？聽說你正滿大街的找人借錢，是不是真的？”

　　此刻，葉飛宇的心情那叫一個舒服，作為葉山的私生子，頭上有大哥葉一鳴壓著，在家里他不論做什么都感覺低人一等。

　　可現(xiàn)在看著落魄成這樣的方休，一時間他感覺心里所有的不快都瞬間煙消云散了。

　　“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p>　　方休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便準備繼續(xù)去找下一家。

　　他不信在這偌大的陵陽城里，會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忙。

　　可看到方休要走，那邊葉飛宇不干了。

　　他本就是收到消息才來的，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放過方休？

　　下一刻，他怒了努嘴示意手下將方休攔下，同時眼中閃過了些許戲謔。

　　“別急著走呀，你不是在找人借錢嗎？那為什么不問問本少爺呢？”

　　“問你？”

　　方休聞言皺了皺眉，停下腳步，他雖然不情愿，但妹妹的病已經(jīng)是拖不下去。

　　“沒錯，今時不同往日了，我葉家在這陵陽城也算有頭有臉的存在，區(qū)區(qū)十金一粒仙丹而已，只要你開口求本少爺，那本少爺就直接送給你，如何？”

　　葉飛宇輕笑一聲，趾高氣昂地道。

　　以前，便是他父親葉山都要討好的方家少爺，現(xiàn)在卻要開口來求他了，這讓他心里更是滿足。

　　再說了，區(qū)區(qū)十金而已，能找個樂子也算是值了。

　　“當(dāng)真？”

　　方休并沒有在意葉飛宇臉上的戲謔，而是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只要我開口求你，你真的會送我一粒仙丹？”

　　到了此刻，方休可以說已經(jīng)是山窮水盡了，開口求人，區(qū)區(qū)尊嚴罷了，只要是能救妹妹，那又算得了什么？

　　葉飛宇聞言看了眼左右，然后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的幾個下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目光中盡是鄙夷。

　　“小子，葉少爺是何等人物？他說得話怎么可能不算數(shù)？”

　　“沒錯，你還當(dāng)現(xiàn)在是幾年前嗎？方家已經(jīng)沒了，你就是一個又窮又傻的笑話而已，還不快點求葉少爺開恩？”

　　在笑了一會兒后，葉飛宇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冷聲道:“方休，機會只有一次，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p>　　聽到這話，方休心里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低下了頭，語氣卑微，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我求…求葉少夜開恩，給我一粒仙丹救妹妹?！?p>　　“哈哈哈，你特么還真開口了，真是……爽呀！”

　　葉飛宇再次大笑了幾聲，然后在方休不解的目光里，他眉毛一挑，“現(xiàn)在，你特么給本少爺跪下，再求一遍，本少爺馬上把仙丹給你?！?p>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瓶子，里面有十多粒金燦燦的丹藥，正是白云觀的仙丹。

　　“你……”

　　方休臉上剛生出的怒火，瞬間便被眼前的仙丹給澆滅了。

　　回想著妹妹那痛苦的表情，他咬了咬牙，雙腿一彎，跪了下來。

　　“哈哈哈，他跪了，快看他真的跪了！”

　　“方家少爺呀，竟然有一天當(dāng)街給人下跪，也不知你父母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

　　“……”

　　尖酸刻薄的話語不斷在耳邊響起，仿佛變成了無數(shù)把鋼刀，深深地刺進了方休內(nèi)心。

　　他生氣，他怨恨，他惱火，但……

　　但為了妹妹的病，他終究還是把剛才話又說了一遍。

　　聽完后，葉飛宇臉上眉飛色舞，微微瞇起眼睛，很是享受的樣子。

　　緊接著，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方休，眼睛一動，嘴角再次泛起一抹輕笑，向著地面吐出一口黏痰。

　　“舔干凈，仙丹就在這里?！?p>　　他指了指地上的污穢，打開了那個小瓶子，頓時便有一股清香四散開來。

　　只見，他先是拿了一粒仙丹出來，炫耀般地在方休眼前晃了晃后，直接喂到了自己嘴里。

　　一邊吧唧嘴，一邊高高在上地看著方休，目光中滿是戲謔和鄙夷。

　　而另一邊，看著地上的污穢，方休只覺得有一股火焰猛地從心底躥起，一路直沖腦門。

　　一而再，再而三！

　　人善就應(yīng)該被人欺嗎？

　　“你…你們，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話音未落，他爆發(fā)了。

　　只見方休臉上因為怒火顯出一抹不正常的火紅，眼中瘋狂之色迅速席卷，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一頭撞向葉飛宇。

　　但……

　　但沒等他靠近，便被葉飛宇身旁的幾個手下給攔住了。

　　“方家少爺？還特么想打我？我呸！”

　　葉飛宇神情不屑地吐出一口痰，當(dāng)即一腳踢在方休頭上。

　　砰！

　　強大的力道直接讓方休倒飛出三米以外，整個人頭破血流，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他暈過去了。

　　可就在他徹底陷入昏迷之際，隱約間腦海深處響起了一個聲音。

　　“叮，最強番外系統(tǒng)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