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國的宴過了午夜時分方才停止。
琉璃宮內(nèi),洗去妝容,換上粉色紗裙的丹雘公主依偎在大長老的懷里,不染鉛塵的臉看起來有些稚嫩,撒嬌的動作讓她看起來就像領(lǐng)家愛嬌的小女孩兒一般,再看不出白日宴上的端莊和威嚴。
“祖母,您今日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下那般與天帝說呢,要是天帝不應(yīng),那丹兒以后還怎么出去見人啊?!?p> 說完張嘴吞下大長老喂給她的葡萄,粉粉的唇微微嘟起,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看起來甚是嬌俏。
“天帝不是應(yīng)了嗎?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大長老將手里剝好的葡萄喂給丹雘公主,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著,又隨口說到:“丹兒不想去天宮?不想做未來的天后?”
“當然想,只是天帝若是發(fā)現(xiàn)丹兒現(xiàn)下不過是只仙狐,連上仙的修為都沒有,更別提成神了,會不會覺得丹兒是在騙他,便不喜歡丹兒了。”
大長老取出絲帕擦了擦手指上的葡萄汁液,輕輕撫著丹雘公主的頭發(fā):“傻丹兒,天帝是神,世間任何的障眼法都騙不了他,他今日既然應(yīng)了,便是不在乎你是不是天狐,再說咱們丹兒這么美,一定會將天帝迷住,成為未來天后的。更何況不是還有祖母在嗎,祖母一定會幫你的,丹兒想要什么,祖母都會給你”
“真的嗎?祖母最好了。丹兒一定會努力的,爭取早日修成九尾,晉身成神”丹雘公主從大長老懷里抬起頭,揮舞著小拳頭給自己打氣,眼里滿是驚喜,但那驚喜很快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隱隱擔憂:“可是那和初上仙比丹兒還要美,今天天帝還看了她好幾眼?!?p> “丹兒這么聰明,一定會很快成神的。而且丹兒只是還未長大,待長大以后一定會是三界六族第一美人。再說只憑她是白翰神君的弟子這一點,天帝便不會對她有任何想法?!?p> 丹雘公主頓時收了眼中的擔憂,心里對未來充滿了期待,轉(zhuǎn)而又有些疑惑:“她是白翰神君的弟子有什么不妥嗎?”
大長老抬手拭去丹雘公主嘴角沾的葡萄汁子,寵溺的對丹雘公主笑著,道:“不是什么秘密的事,那白翰神君是被天帝趕下九重天方才避世的?!笨粗るo公主恍然大悟的樣子,腦中突然閃現(xiàn)和初的模樣來,大長老眉頭微蹙,喃喃自語:“那和初上仙看著總讓我覺得有幾分熟悉······”正巧看到從門外走進來的青年男子,便開口問道:“煦柯,你今日可有看到那和初上仙?我總覺得她看起來有些眼熟?!?p> 煦柯沖大長老一揖禮,尋了把椅子坐下,方才回到:“回母親,看到了,兒子覺得她長得有幾分像先任狐后,眉宇間還有些先任狐帝的影子。”
“涂山月?你可看清了?”大長老坐直了身子,臉色也有些不好,身側(cè)的丹雘公主更是滿臉驚奇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是,兒子仔細瞧了,她確是有幾分像先任狐后,只是我開法眼后卻沒看出她的原身是何物,許是她的修為比我高些,當然也不排除她身上帶有遮蔽的法器的可能?!?p> 丹雘公主聽得更是糊涂,眼里滿是疑惑:“你們在說什么啊?”
“你去查查那個和初?!?p> “是??墒恰ぁぁぁぁぁと羲娴氖恰ぁぁぁぁぁぁ?p> 煦柯還未說完,大長老便疾言打斷了他:“沒有可是,這世間的天狐只會是丹雘!”
“是,兒子明白了?!?p> 與此同時,錦落宮的二長老也在問同樣的問題:“漪涵,你今日可有看到那和初上仙?我總覺她和月姐姐長得十分像,眉宇間還有些闕表兄的影子?!?p> 跪坐在二長老身后替她捏肩的紫衣仙婢輕聲回話道:“婢子看到了,確實是同狐后長得有幾分像?!?p> 二長老聞言,閉目沉思,良久不語,漪涵等了幾炷香,不見她開口,以為她睡下了,起身想要去拿件毯子給她蓋上。卻聽到二長老開口說:“你明日啟程去招搖山問問白翰神君有關(guān)和初上仙的事。”
“是,只是······白翰神君避世從不見外人,怕是不會見婢子?!?p> 二長老微微蹙眉,顯得有些為難,片刻后起身走到梳妝臺前,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帶鎖的小匣子,取下頭上的素銀簪子插入鎖中,輕輕一擰便將匣子打開了,從里面取出一只刻著狐貍的紅玉指環(huán)遞給漪涵:“你就說是青丘之國錦忱公主遣你來的,若是不信,便將這指環(huán)給他看?!?p> 漪涵恭敬的接過扳指收入袖中,想到些什么,又有些為難的說到:“宴會之前從未聽過白翰神君收了弟子,可見神君將她藏得緊,并不想讓人知曉,神君若是不愿說起可如何是好?”
“你就說,錦忱從未忘記過月姐姐,也未忘記闕表兄,更不會讓應(yīng)得之人的物件旁落他人。想來他會說的,”二長老揉揉眉心,有些疲倦的擺擺手:“夜也深了,你去睡吧?!?p> 漪涵恭敬福禮后輕步退下,走至門口,頓了頓腳步,轉(zhuǎn)身問道:“公主,若她真是帝姬······”
“那我便是灰飛煙滅也要奪了帝位給她。”語氣清清淡淡,卻含著不容忽視的決心。
“是,婢子知曉了?!变艉俑R欢Y,轉(zhuǎn)身出去后輕輕合上門扉。
招搖山,淡客居。
天空明月高懸,繁星滿布,原本如云的梨花已經(jīng)被碧青的葉子取代,葉間的空隙還藏著些未長成的果子。白翰臥在一顆梨樹上,心不在焉的飲著壺里的香飄雪。
一聲清鳴從空中傳來,白翰抬頭望去,只見一只鴻雁從遠處飛來穩(wěn)穩(wěn)落在白翰的跟前,正是三青找的傳信使。取下鴻雁身上的書信,看到里面寫的文字后,白翰臉上常帶的笑掛不住了,眼神有些呆滯,腦里心里翻來覆去的都是‘天帝應(yīng)了’那句話,再也無法思考其他的事了。
鴻雁看著呆滯的白翰,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生怕打擾到這個歷來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神君。過了良久,鴻雁再維持不住自己的身形,小心翼翼的動了動已經(jīng)麻了的腿,身下的梨樹枝難免也跟著晃了晃,沒想到卻把白翰給晃下去了,鴻雁看著掉下去的白翰神君,脖子上的羽毛立時豎了起來,滿心里想的都是自己死定了。
白翰回神,看著自己被樹枝劃傷的手,莫名的有些想哭,喃喃自語:“呵——天后之位多年空懸,早就該預(yù)想到這一天了不是嗎?從前沒有結(jié)果,如今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現(xiàn)在這樣不是很好,你還在幻想些什么?!?p> 頭頂上的樹枝不斷搖晃著,發(fā)出簌簌的響聲,白翰被這越來越大的響聲驚擾,抬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鴻雁脖子炸毛,全身發(fā)抖,還有些翻白眼。白翰悲傷之余有些好奇,飛身到樹枝上,想要看看鴻雁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沒想到鴻雁看到他接近,抖得更厲害了,白眼翻得好像立馬就會暈過去一樣。白翰見此又試探的向前一步,卻沒想到它直接暈了過去,落到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
白翰看著驚愕不已,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那鴻雁是怎么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卻落了下來,過了許久,眼淚打濕了衣襟,此時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白翰望著天空發(fā)了一會兒呆,擦干面上的眼淚,又拿出枚寒玉敷了敷有些干澀腫脹的眼睛。低頭看到還躺在地上的鴻雁,嘆了口氣,起身下樹,給它喂了顆丹藥,把它晃醒,沒想到那鴻雁睜眼看到眼前白翰神君的臉,眼睛一閉,又暈了過去。
白翰撫了撫額,心里腹誹三青找的都是些什么信使,膽子這般小。無奈,只得又一次喚醒鴻雁,趕在它再次暈過去之前交代了要讓他傳的話,打發(fā)他離開了。
次日清晨。又在明星山過了一夜的和初半點不知自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也不知招搖山上自家?guī)煾档囊灰股駛?,正等著三青來告知師傅的回話?p> “神君說,您慢慢玩,不必急著回去?!?p> 和初挑了挑眉:“沒說其他的?”
三青皺眉想了想,表情有些奇怪,說到:“沒有,不過語氣聽著有些奇怪,好似哭過的樣子。”
“行,我知道了?!焙统踹€是沒甚表情,心里卻翻滾起來:看來我的計策還是有些效果,不知若是事成了,求師傅把三青予我做坐騎,師傅肯不肯應(yīng)。
和初在心里暗戳戳的想著,不妨突然被三青瞬間放大的臉嚇了一跳,一時收拳不及,將三青打得后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和初按捺住想要逃遁的念頭,心中默念:“穩(wěn)住,端莊,我要端莊?!鄙锨皫撞剑p輕碰著三青被打的有些青的臉頰,聲音里滿是愧疚:“你還好吧,都怪我收手不及,不過,誰讓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也是被嚇到了。”
“咝——也不能怪我啊,我都叫了您好幾聲,您都沒反應(yīng),我這不是想讓您回回神嗎?!比嗝淮蚯嗟哪?,滿臉委屈。
和初雖然竭力維持著臉上端莊的樣子,但其實心里早已心虛的不行:“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的不是,對了,你剛想要說什么?”
三青揮揮手,說:“算了算了,也怪我自己,嚇著您了。我是想問您,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和初聞言這才想起還沒想好去哪兒,在心里思忖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雖說翻遍了六族三界的地理志,但總歸是沒去過,不如我們還是沿來路一路游歷回去吧,也不要騰云駕霧了,就慢慢的,要是遇上了有趣的地方,我們也可多停留幾日。”
“行吧,都聽您的?!?p> 言畢,兩人離開明星山尋著來路向招搖山行去。一路上,兩人遇到惡獸行兇,便拔刀相向,懲惡揚善;遇上地仙府邸,便趁夜偷入人家寶庫,要是富豪者,就感嘆一番藏寶是如何如何之好,要是貧者,就對著寥寥幾件寶物吐糟一番,之后再趁夜離開;遇到那些窮苦的修仙者或他族人,也暗地里施舍些財物之類的東西給他們;路過凡人城池,便遮掩容貌,住上幾日,聽聽小曲,湊湊熱鬧,順便再搜羅點話本子看。一路上過得十分的逍遙,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