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分，黑子還躺在床上不肯下來，李霓大概是哭累了，也在床上一動不動的。
“瑾兒，瑾兒……我們先下去吃飯吧？”大林躡手躡腳走到白瑾背后，輕輕拍了下她肩膀小聲說道。
白瑾轉(zhuǎn)身微笑著點點頭，拿起飯盒走到陽臺沖干凈，又用熱水泡了一輪。
排隊打好晚飯坐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了，大林心思沉重地吃得很慢。
“大林，你怎么啦？”
“瑾兒，你說愛情這個東西是不是很奇怪？”
這樣的話在從來不會主動探討情感問題的大林嘴里說出，白瑾雖然小吃了一驚，但心里還是明白大林一定是看到或者聽到了什么才會如此發(fā)問，緩緩嚼完嘴里的飯菜咽下去后微笑問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嗎？”
“也不算，就是這幾天看到的都是感情的消極面?！?p> “你是說霓兒的事嗎？”白瑾思索片刻，認(rèn)真問道。
“嗯，也是其中一件?！?p> “其中一件？”
“我跟你說，我周末不是去參加我堂哥婚禮了嗎？”
白瑾放下筷子，興奮問道：“是啊，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婚禮怎么樣了呢？我都沒參加過婚禮，一定很好玩吧？”
白瑾自顧自地幻想著，才發(fā)現(xiàn)大林面色不佳，憂心問道：“大林，是婚禮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大林憂心忡忡道：“嗯，婚禮上兩家人吵得不可開交?！?p> “啊？什么情況？”
“禮金和嫁妝的事情沒談攏，女方家長當(dāng)場不給好臉色，我堂哥爸媽又是個暴脾氣，哪里受得了那樣的指指點點啊，就跟女方家長起了爭執(zhí)，越吵越大聲，越聚越多人，后來索性兩家人對著吵了起來，你罵我貪財，我罵你窮鬼，我在那里聽著就難受，后來賓客都灰溜溜地走了，我也跟著回來了?！?p> “怎么還有什么禮金什么嫁妝沒談攏的事？而且不是已經(jīng)領(lǐng)了證擺酒的節(jié)奏了嗎？”白瑾對這些事更是一竅不通，奶奶從沒跟她說過這些事情，父母更是還沒等到機會跟她聊這些成人間的話題，關(guān)于“禮金”這兩個字她都是在小說里看到的，在她看來那是古時候的婚禮流程，并不是如今新時代婚姻關(guān)系中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東西，更別說什么嫁妝就更是一頭霧水了。
“我也搞不懂，聽我媽說，是女方那邊要求十八萬的禮金，我堂哥哪里有那么多錢啊，就商量著哪里湊出來，先給出去，然后我那堂嫂再拿八萬回來做嫁妝，這樣就相當(dāng)于給出去十萬?！?p> “十八萬？現(xiàn)在的物價水平那么高，到處都要花錢，而且你堂哥工資又不高，工作才幾年啊，哪里有那么多錢，一萬八還差不多呢?！卑阻行鈶?，21世紀(jì)的婚姻關(guān)系竟然還用禮金來道德綁架當(dāng)事人的情感，簡直不可理喻。
“是啊，他肯定是沒有那么多錢的，這幾年統(tǒng)共就攢下五萬多，本來還想買輛車的，結(jié)果都拿去做禮金去了，我大伯拿出了五萬，剩下的八萬還是我堂哥找人借來的，說是過陣子就給還回去的?！?p> “這禮金也要去借……為什么當(dāng)時不直接跟你堂嫂那邊說清楚呢，沒有就是沒有啊，如果他們真的愛對方，又怎會因為這禮金而為難你堂哥一家人呢。”
“其中的溝通和誤會我也不清楚，總之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我堂哥找人借了八萬，堂嫂直到結(jié)婚前一天才跟她父母說起嫁妝這件事，可是她父母是準(zhǔn)備把那十八萬給他們的小兒子娶媳婦用的，哪里肯吐出來，到了結(jié)婚那天越想越氣不過，就吵起來了?！?p> “啊……那么嚴(yán)重……”
“是啊，我那時都傻眼了，簡直跟看電影一樣，那還是我第一次參加婚禮呢，誰知道搞得那么不愉快?！?p> “那后來怎么解決的？”
“還能怎么解決啊，聽我媽說女方那邊太強勢了，收下的錢一分都不肯拿回去，那些債務(wù)只好由我堂哥堂嫂背負(fù)，工作慢慢還咯?！?p> “結(jié)個婚還惹上分期付款的禮金債務(wù)了……”
“是啊，大家都納悶，可是能怎么辦呢，我堂嫂都懷孕了?！?p> “??？那么快？”
“嗯，我媽說就是因為懷了孩子才匆匆去領(lǐng)證的?！?p> “所以事情才搞得那么被動?！?p> “可不是嘛，瑾兒，你說感情的事為什么那么復(fù)雜呢？”
“嗯，所以啊，處理不當(dāng)?shù)脑?，感情的事能惹出天大的麻煩出來?！?p> “既然是感情，為什么就不能單純講感情，非要把金錢拉扯進(jìn)來呢，不是都說談錢傷感情嗎？”
白瑾眉眼間由陰轉(zhuǎn)晴，開懷道：“哈哈，是是是，談錢傷感情，大林，這話用在這里乍聽起來也確實沒毛病啊?！?p> “可是……”
“嗯？可是什么？”
“可是我們的小李霓的感情不順，卻跟金錢沒啥關(guān)系啊，可是還是沒有善始善終，我一直以為她的感情是最穩(wěn)定的。”
白瑾嘆息道：“是啊，我也一直這么認(rèn)為，以前甚至可以想象到她和李君悅步入婚姻殿堂，然后攜手白頭的生活呢，曾經(jīng)以為會長長久久的一對，沒想到也是說分就分了?！?p> “感情這東西太復(fù)雜了，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大林，雖然……我也沒有經(jīng)歷過一次正常的愛情，可是我還是相信更多人之間的愛情是美好的，就跟我們的姐妹情一樣是可以心心相惜，同甘共苦，天長地久的。”
大林皺著眉道：“可惜我至今還沒見過一個讓人羨慕的情侶，小李霓的尚且如此，更別說黑子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了?！?p> “哈哈，黑子目前的情感態(tài)度我也不認(rèn)可，不過我相信她有一天會擁有無比幸福的愛情和婚姻的。”
“真的嗎？”
白瑾堅定道：“嗯！”
“為什么?。俊?p> 白瑾仰著小腦袋思索道：“直覺……哈哈哈哈，所以，大林，我們不能被身邊的一兩個不幸福的例子給影響了，就以偏概全地消極認(rèn)為所有感情都是不單純的不快樂的，畢竟世界那么大，我們沒看到的還太多太多呢?！?p> 大林半信半疑道：“希望吧?！?p> 回到宿舍樓下，白瑾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棵大樹下，雖然路燈昏黃，可是白瑾一眼就認(rèn)出那個人是誰，驚訝地拉扯了下大林說道：“大林，黑子的麻煩估計還沒解決呢?！?p> 高度近視的大林雖然戴著眼鏡，可是視力也是不及常人的，她疑惑不解問道：“嗯？怎么啦？”
白瑾減緩了步子輕聲道：“你看前面那棵大樹下，那不是陳子豪嘛?！?p> 大林低頭小小聲問道：“陳子豪？”
“是啊，他的身影太容易認(rèn)出來了，我一定沒看錯?！?p> “他是在那里等黑子嗎？可是……黑子不是跟他分手了嗎？”
“不知道呀，只能走過去看看了。”
兩人一邊慢慢走著，一邊悄悄話說著，直到快到那棵樹旁，那只人影從樹蔭底下大步走了出來，伸出一條長胳膊攔住了白瑾和大林的去路，就那一瞬，白瑾似乎在男子手腕上看到了幾道長長的疤痕，還沒來得及細(xì)看，男子已把手腕藏了起來，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等等……”
白瑾往男子臉上定睛一看，這不正是黑子剛拍拖又剛分手的男朋友陳子豪嘛，她禮貌地打了招呼，問道：“嗨，你怎么來我們學(xué)校啦？”
陳子豪眼神幽怨地答道：“嗯，我打她電話一直沒人接……”
掐指算一算日子，距離上次見陳子豪不過是一周前的事，可是如今的陳子豪再次站在白瑾面前時，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瘦了一圈，寬松的衣衫下顯得他更加枯瘦。臉上雖然精致的五官卻已被濃濃的黑眼圈和深深的眼袋掩蓋下變得少了幾分精神和帥氣，大熱的天，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的男孩子們都穿著短衣短褲，可陳子豪卻還是穿著長袖襯衫。
看到這個情景，白瑾和大林面面相覷，心里是怪疼惜面前這個被情所傷的男子，可是另一邊又是自己多年的好姐妹，她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對話，直白的安慰顯然是不合適的，可是什么都不說又未免顯得無情了些，白瑾思忖了片刻，為難道：“嗯……她……她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或者……或者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可以跟我們說說，我們幫你轉(zhuǎn)達(dá)。”
男子雙眼無神地看著白瑾，艱難地從嘴里吐出幾個字：“她是說清楚了，可是……我還沒有。”仿佛那些字是被封了結(jié)界，需要無比強大的內(nèi)力才能把他們釋放出來，說完之后陳子豪顯得更加疲乏了，像是熬了多少個通宵餓了多少頓后的困頓交織的疲累，讓白瑾看了渾身難受，愧疚而心疼地解釋道：“我們黑子就是這么個直腸子的人，要是說了什么話傷到你了，你也不要太介意，但是，她既然已經(jīng)跟你說清楚了，哪怕心里難受，哪怕過程煎熬，你終究是要慢慢挺過去的。”
陳子豪緩緩抬頭看了眼她們的宿舍樓，說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有些解釋她必須聽我說完啊?！?p> 白瑾震驚道：“解釋？她沒聽你解釋嗎？”
“嗯，那天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她說完一堆話轉(zhuǎn)身就走了，沒有給我解釋一句的時間。”
“啊……這個……那……”
“你們幫我把她叫下來，我跟她好好解釋清楚可以嗎？”
白瑾和大林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只好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