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唐川奉命帶衙役們清理被流民們弄亂的巷角。
無論在哪個時代，面子工程都是首要工程！
不只是他，就連手下的衙役們也是怨聲載道。
“唐隊統(tǒng)，這種事情叫雜役來干就行了，怎么讓我們這些堂堂公差來掃街??？”
“這幫流民真可惡，東西丟的到處都是！你看你看，招老鼠了這都！”
“別說了，留著力氣干活吧！可倒了大霉，這幫人去哪兒不行，非來我們錢塘縣！”
唐川懶得搭理他們，拎著鏟子一下一下把地上的污穢鏟起來，好讓后面拿掃帚的更容易掃干凈。
大掃除誰不會，嘮嘮叨叨的還能干點啥！他鄙夷地想，完全忘記剛才自己也在心里罵了半天。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叫嚷聲，聽動靜不像什么好事。
唐川仔細分辨，居然是烏衣巷的方向，心里頓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把鏟子一丟，帶著幾名衙役就趕過去支援。
一直以為舍粥是件雙贏的好事，沒想到好事也能辦成壞事！
到了事發(fā)地一看，一大群災(zāi)民正將那個粥棚團團圍住，群情激憤，一個盛粥的大桶翻倒在地上，米湯和米粒淌得滿地都是！
這些臟兮兮破爛爛的災(zāi)民沒有罷休的意思，一個勁兒的往上涌，衙役們和高府護院勢單力薄，攔都攔不住，眼看臨時搭建的棚子就要塌了！
唐川一看要出事，連忙大喊一聲：“都別擠了！”
災(zāi)民們的動作停了停，回頭一看，見是站在矮墻上的一個衙役，不禁發(fā)出一陣陣難聽的咒罵。
顯然，他們已經(jīng)把自己推到府衙的對立面了！
雖然他們?nèi)硕啵翘拼ú]有被嚇到，他用蓋過所有人的聲音大聲問道：“怎么回事？”
災(zāi)民們“嗡”的一聲，都開始義憤填膺地發(fā)泄自己的不滿，每個人都在發(fā)出不同的聲音，根本沒法聽清他們在說什么。
唐川雙手一抬，示意眾人安靜。
“派一個人代表你們來跟我談！”
他完全是命令的口吻，災(zāi)民們也順理成章地照做，他們推出一個中年男人來。
男人輕咳一聲，雖然渾身衣服臟兮兮的，但是臉卻很干凈，眉眼間仍然帶著點讀書人的斯文和驕傲，因為一場洪災(zāi)落難至此也有點慘。
唐川抱著肩膀，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他們欺人太甚！”讀書人張嘴就將高家判了死刑。
唐川相信，以高秀朱的智商和胸懷，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輕笑一下：“哦？那你詳細說說看？”
讀書人見唐川根本不信，一甩袖子想表達氣憤，可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破衣服根本沒有袖子，只好順勢將手背在身后，揚著頭說：“昨日的粥，一碗能有三分米，今日卻只有一分了，這不是欺負(fù)人是什么？”
唐川暗自皺了一下眉。
他絲毫不懷疑對方的話。
想必是高秀朱為了讓米能多分幾天，就在煮粥的時候多加了水。
真是糊涂！還是涉世不深，遇到過的杠精太少了！
粥少供應(yīng)兩天沒關(guān)系，到時候就說米用完了，不舍也就不舍了，怎么能中途降低質(zhì)量呢？
不過，唐川仍然選擇站在高秀朱這邊！
他挑挑眉，理所當(dāng)然地說：“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
災(zāi)民們先是面面相覷，馬上再次躁動起來！
“他們都是一伙的，根本不可能幫我們說話！”
“砸了這粥棚！”
“到高家去，讓他們拿米出來分給我們！”
唐川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眼里火光四起，他隔著人群遙遙朝粥棚一指，怪異的舉止讓四下又漸漸安靜下來。
“把剩下的粥全給我倒了！”
他的話清晰無比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隨著幾桶粥被髙府仆役潑到地上，災(zāi)民們傻了，慌了，忘了鬧了。
他冷笑：“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高家心善，好心拿出米來，就喂出你們這些白眼狼！嫌粥稀是吧？誰他娘的都別吃了！”
他“刷”地一下抽出長刀：“想搶高家是吧？告訴你們，這次求高府舍粥，我是擔(dān)了保的，我唐川今天把話放在這里，誰敢動高家一塊磚一片瓦，我馬上將他就地正法！”
讀書人上前，還想辯解什么，唐川的刀鋒立刻指向他：“你讀圣賢書？屁！都讀狗肚子里去了！不懂飲水思源，不懂知恩圖報，還蠱惑別人跟你一起鬧事！你讀的什么書？”
那人臉一紅，縮了縮脖子鉆回人群。
有幾個身強力壯的面面相覷，一看就不是什么善類，突然其中一人大喊道：“跟狗公差拼了——”
另外幾個也跟著應(yīng)和起來，災(zāi)民們見狀，再次群情激憤，有的在原地不知所措，有的再次沖撞粥棚，那幾個大漢卻瞅準(zhǔn)機會朝唐川這邊沖過來。
幾名衙役反應(yīng)很快，迅速抽出長刀橫在唐川面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劉滿水大聲喝道：“保護好唐隊統(tǒng)！”
唐川剛醞釀出一點凜然氣勢，突然就被劉滿水的話給澆沒了。
他從沒想到過自己會是受到保護的那個，就很無語！
亮晃晃的刀光果然唬人，那幾個大漢不敢過來，突然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扔石頭！”
唐川一頭黑線。
頓時，大大小小的碎瓦殘磚向唐川他們幾個砸過來，有一個衙役立刻被砸得頭破血流。
唐川氣炸了，自打上次被高元的弓箭射傷之后，他就特別討厭用遠程武器的，他指著那個扔得最起勁的大喊一聲：“逮那個領(lǐng)頭的！”
劉滿水聞言向前一步，卻被一個石塊砸到了腳，立刻又縮了回來！
那個帶頭的哈哈大笑，繼續(xù)蠱惑道：“打，他們不敢把我們怎么樣！”
眾人一聽更來了精神，紛紛叫囂著往前涌，把幾名衙役團團圍在中間。
另外一邊，在不斷擁擠下，簡易粥棚發(fā)出幾聲呻吟，搖搖晃晃地轟然倒塌，有幾個人躲閃不及被壓在下面，慘叫連連！
要造反了這是？
唐川看著眼前這些暴民，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齒冷。
別說世人冷漠，實在好人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