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重新坐在齊霖偏殿的寢宮里，帝嬈才松了口氣，恍然間總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不論是從容華今日的溫柔上來看，還是這鬼界的一日游，都隱約有點超出自己原本對凡間的期待。
窗戶邊容華還在那里站著，似是有些疲憊微微倚靠在窗邊，闔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月色很美，灑在容華身上，平白添了幾許清冷。
這個八重天的始神，莫名的有些過于平易近人。他到底是看上她身上哪點了？出手救她也就罷了，甚至于如此包容她，當真就帶她去了鬼界。
終究是想不明白，帝嬈索性淡淡一笑，靠在床頭微微闔眸，幾許困倦。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更何況……她總覺得，容華沒有惡意。
在妖界活了幾百年，帝嬈還是第一次遇到容華這種，不圖回報，單純的對她好的人。
就像是真的別無所求，只是單純的想要對她好。
胡思亂想間，帝嬈聽到容華問她，“你是不是，不想離開皇宮了？”
帝嬈微微一怔，方才想起來容華說過，如果她想走，他完全可以幫她悄無聲息的離開。
而且，很早之前，容華還說過，她是妖界之人，本不屬于凡間，他最開始，應該是想等她妖力恢復就送她回妖界的吧？
為什么忽然就改了主意呢？
或者說，他覺得帝嬈在凡間也沒做什么惡事，只是單純的想要換個環(huán)境罷了，所以不去計較這些？
剛開始的時候，帝嬈是覺得凡間有些無聊的。
若非人世險惡，齊霖身邊是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地方，帝嬈有怎么可能會甘心留在這大齊的皇宮里？
這和她在妖界之時又有什么區(qū)別。
只不過是牢籠更華麗一點，月色更清冷一點，還有……陽光更溫柔一些罷了。
可現(xiàn)在，和容華一起去了一趟鬼界，聽過了秦臻的身世，帝嬈忽然就有些不想走了。
滄溟說，秦臻這一世，會被滅滿門，胎死腹中，被齊霖的寵妃變成人彘，折磨的不成人形，帝嬈難以想象，秦臻初見時那般溫柔得體的模樣，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這對一個女孩來說，未免太過殘忍了。
她是五重天魔尊之女，不過就是和七重天帝曦交好，便要被人如此對待。
憑什么？
帝嬈莫名的替秦臻鳴不平，再加上她初見秦臻時的那點好感，還有法力恢復之后她對自己能力的自信，種種原因，促使她想要留下來。
所以面對容華的疑問，帝嬈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容華微微蹙眉，道：“秦臻雖然是魔族，可這凡間一切都有天道主宰，滄溟那里的生死輪回簿也是由天道認可了的，天道的規(guī)則，比第九重天的混沌之力還要可怕，你若是為她強行逆天改命，必會自傷，損了道行?！?p> 帝嬈聞言輕笑一聲，抬眸眸中帶著幾分玩味，“你說天道？”
“天道從一開始，就沒想讓我活在這世上吧？可我還不是活下來了？”
“若是循著天道的意思，我那會兒早就在雷劫中自生自滅了，至于道行……”帝嬈眸色微瞇，“我以花妖之身擁有這么強大的靈力，從而成為妖帝，突破了混沌界來到凡間，我的一切道行和造化都是自己給的，不是什么天道?！?p> “可是你若執(zhí)意如此，忤逆天道，不止對你不利，對秦臻，也會有影響?！比萑A神色平靜，并無悲喜，似是十分冷靜的幫帝嬈分析這個事情。
帝嬈怔了怔，爾后莞爾，“那也總比她生生被變成人彘，而這一切都是她深愛的夫君縱容下造成的，她的人生是由自己父親支配要好得多?！?p> “我總覺著，能對魔界爭斗如此厭倦，選擇跟著魔祖帝曦云游四方的姑娘，不該是那等會害怕規(guī)則和天道的人?！?p> 帝嬈語氣中帶了幾分篤定，容華彎了彎唇角，不得不說，她看人的眼光真的很準。
既是如此，她想要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就是了。
一切有他。
見容華眸色溫柔，似是帶著幾分寵溺和包容，帝嬈驀然心底一軟，一雙水眸望著他，在月色下目光交匯，眼里只有彼此。
氣氛偶然間升溫，容華甚至沒來得及將自己心里的想法說出去，只給了帝嬈一個肯定的眼神，便輕笑著好似逃避一般，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p> “嗯……”帝嬈似是有些不舍，不知道為什么在這種朦朧的氛圍和環(huán)境里他會說要離開，幾分無奈，卻又不好說什么一般，復又補充了一句好。
容華似是也注意到了自己這會兒說這話不太合適，頓了一頓補充道：“你且放心，不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一定會站在你身邊?！?p> 話音落了，容華便好似一陣溫柔的清風消失在了原地，帝嬈一怔，心底驀然轉柔。
這個八重天上的神祇，或許就是如此，表達著自己別扭的溫柔。
竟莫名的有些可愛。
帝嬈注意到，容華很少笑，在墨宵面前幾乎沒變過臉，唯有看向她的時候，會輕輕地牽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笑得溫柔含蓄，卻又異常的動人。
他走時那句話一直縈繞在帝嬈耳畔，久久回響不曾消散，讓她忍不住的試到雙頰微燙，悄悄爬上幾縷紅霞。
不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
帝嬈記不清自己是什么時候躺在床上的，她只知道躺下的時候也是飄飄然的，好似偷喝了陳年的佳釀，似是躺在云里霧里。
幾百年間，她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感覺，不可捉摸。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第二日帝嬈起遲了，不過齊霖早就吩咐過紅芍她們，一切按著帝嬈的意思來，帝嬈沒有睡醒，也沒人敢來叫她。
若非齊霖中午來了帝嬈這里用午膳，可能帝嬈要一覺睡到下午去。
其實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雖然昨日去了鬼界，幾乎一宿沒睡，困倦的很，可帝嬈還是做了一夜紛亂的夢。
許是正如凡間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帝嬈這夢里，全是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