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念一想,妱兒胸有成竹地開口喚道:“前輩!前輩!”
“嗯?”
黑袍老者從回憶中轉(zhuǎn)醒,他似乎已經(jīng)記不得,這是第多少次被回憶吞噬。
二十年來,他曾無數(shù)次想過自我了斷,可一想到被自己弄丟的“孩子”,又不知如何向主人交代……
黑袍老者深陷其中,身上再度升騰出怨氣。
“前輩不能賒香,它總沒有那么多約束了吧!”妱兒指著手帕。
“它?”
“嗯!賒香即賒緣。只要它與前輩所尋之人有緣,那就沒什么不可以?!?p> “這……”
黑袍老者猶豫不決。手帕雖然珍貴,但還比不上主人的孩子??扇绻也坏叫≈魅?,豈不是主人的手帕也將失去。
一番衡量之后,黑袍老者終于痛下決心,干脆利落地收回包裹,只剩下手帕懸浮在那里。
“尊駕,請開始吧!”
黑袍老者說完,無奈地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手帕和妱兒。
并非老者擔(dān)心看到秘密,而是他不忍心眼睜睜目睹手帕化作飛灰……甚至老者緊閉雙眼,腦海里都是手帕損毀的場景。
“主人!對不起……月奴弄丟了小主人,今日連信物也……”
就在黑袍老者低聲懺悔之際,妱兒徹底停止運轉(zhuǎn)心法,任由玫紅香液接近手帕。
“咚”。
如一滴水落在湖里,玫紅香液在妱兒的注視下沒入手帕上的“花”字。
頓時。
一道道玫紅色的閃電撕裂空間,落在手帕上。強(qiáng)烈的靈力波動,令這方空間隨之震顫。
妱兒一臉激動。
這是她第二次賒香給人以外的事物。第一次是葉子,這一次,是一塊手帕。她不知道究竟會有什么變化發(fā)生,心中誕生出無數(shù)個奇奇怪怪的念頭。
“葉子,說不定這下你就有伴兒了!”
話音剛落,妱兒就傻眼了。
上一刻還是電閃雷鳴異象陡生,下一刻就已經(jīng)風(fēng)平浪靜動靜全無。
潔白無瑕的手帕仍然懸浮在原地,沒有絲毫變化。反倒是妱兒費盡心思凝聚出的香液不見了。
香液沒效果?不會呀……就算自己凝香遠(yuǎn)不及師兄,也不該失敗才是。
見黑袍老者仍然背對自己,妱兒飛身落在手帕跟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
“喂……快說‘賒’……這樣以后你就能上天入地?zé)o所不能……”
盡管妱兒滿懷期待,可手帕一如之前,毫無動靜。
不會真的失敗了吧?師傅你在哪?妱兒想你了……
妱兒滿心委屈。
那一副堅強(qiáng)的外表下,其實早已有些慌亂。
香門門規(guī),一緣賒一香。甚至孟璇璣和師兄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賒香失敗要如何補救。
都怪我,學(xué)藝不精!
眼淚在妱兒心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卻不愿在人前表現(xiàn)出來。畢竟,自己現(xiàn)在可是香門門主。
她小聲地試著跟手帕溝通數(shù)次,回答她的都是這方空間里的安靜。
“你如果能聽懂我說什么,就指引前輩去找人……”
幾息之后,就連妱兒自己都放棄了。
趁黑袍老者尚未轉(zhuǎn)過身,妱兒慌了神似地向墻外的世界“逃”去。
一邊逃,一邊口吐蓮花:“前輩!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我賒香次數(shù)不多,沒什么經(jīng)驗,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別再找我麻煩了,告辭!”
等到黑袍老者失望地轉(zhuǎn)過身,妱兒早已不知去向。
讓老者欣慰的是,月蠶絲織成的手帕沒有任何破損,還是當(dāng)年的樣子。
此情此景,黑袍老者已經(jīng)見過太多次。他不怪妱兒賒香不成,只怨自己當(dāng)年那不小心。
……
那,是一個月夜。
黑袍老者和其他月奴一樣,按部就班地守在府邸外,準(zhǔn)備迎接“花府”府君。
因為每逢月夜,通往人間的月門都會隨之開啟。
實際上每一次月門開啟,都是由月門中“花”“前”“月”“下”四大月府負(fù)責(zé),而府君正是一府之主。每個月府司守一月,循環(huán)往復(fù),以防不軌之徒侵害人間。
可是這一夜,注定不平靜。
一眾月奴在府外等候許久,始終不見花府府君歸來。
若擱在平時,府君都會在關(guān)閉月門后及時回府。偏偏今夜府君三夫人臨盆,卻遲遲不見府君蹤影。
就在府邸內(nèi)傳來孩童呱呱墜地的聲音時,月門所在的方向同時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緊接著,青白的月門變成血色。一道血線劃破長空,以極快地速度從月門方向飛來,重重地砸落在府邸內(nèi)。
一時間。
建筑倒塌的聲音、廝殺慘叫的聲音、靈力碰撞的聲音摻雜在一起……
任由孩童啼哭的聲音被淹沒,黑袍老者和其他月奴依舊只能等候在府邸外。
月奴沒有屬于自己的名字,一生只有一個主人。而主人召喚月奴的方式,都是憑借烙印在月奴后背的印記。
一旦主人召喚,烙印便會發(fā)燙,傳達(dá)出主人的意愿。若沒有主人召喚,月奴只能原地等待。
眼看著一個個月奴飛入府邸,黑袍老者愈發(fā)心急。
他不知道花府正在經(jīng)歷什么,只知道作為主人的忠仆,必須時刻擋在主人身前。而黑袍老者的主人,正是三夫人。
直到府邸外只剩下黑袍老者的時候,他后背的印記終于有了動靜。
一個萬分虛弱的命令直達(dá)心神,隨之而來的是后背灼痛。
“帶她走,越遠(yuǎn)越好!不要回來……”
黑袍老者有些不知所措,但沒有絲毫遲疑地騰空而起,翻過高墻飛入府邸。
偌大的府邸,空無一人。就連那些之前進(jìn)入府邸的月奴,也都不知所蹤。月府內(nèi)平時禁制重重,今夜卻不知被誰盡數(shù)破除。
黑袍老者心神一凜,加速沖向三夫人的寢殿。
越接近,周圍景象越觸目驚心。
地上除了還在流淌的鮮血,只有散落的尸體。不僅有月奴,還有許多花府月族。
寢殿臺階上的尸體密密麻麻,無數(shù)法寶殘片懸浮在半空中。奇怪的是,寢殿前看不到一滴鮮血。
黑袍老者憑借心神感應(yīng),知道三夫人并不在寢殿內(nèi)。正打算去尋三夫人時,一個微胖的女人從寢殿的暗格內(nèi)探出頭,察覺殿外只有黑袍老者一個月奴,這才折返回去。
片刻后。
微胖女人抱著兩個裹在襁褓里的孩子,東張西望地來到殿門外。
黑袍老者立馬迎了上去:“敢問月婆,吾主何在?府內(nèi)又發(fā)生了什么?”
月婆下意識地后退,等到看清黑袍老者的長相,這才松了口氣。
“造孽啊……造孽啊……”
“您快告訴我,主人在哪?”
“……”
月婆并非月奴,而是真正的月族人,身份地位都要比月奴高很多。即便此時被月奴追問,她也可以選擇不說。
突然。
那道熟悉的血光從不遠(yuǎn)處的宮殿激射而出,發(fā)出天魔一般的厲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