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當戶對重要嗎?
熱戀中的情侶可能覺得不重要,
可女方的父母卻覺得,
這是一條鐵律。
今天的故事同樣傷感,
可能真到長大了,
才會發(fā)現(xiàn),
情愛也許比生活更重要。
而有些人和事,
錯過了也會被時間沖淡的。
天快亮的時候,我做了一個重復了很多次的噩夢。
我站在一座別墅門前,一遍一遍地敲著門,一個威嚴的男人出現(xiàn)了。
他用手指著我的鼻子,輕蔑地說:“門口有鏡子,你最好照一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我驚出一身冷汗,再也睡不著,索性起來去公共廚房煮了碗面。
我正在和另外兩家合租,其中有一家是夫妻,每天早晨起來都會熱火朝天地霸占整個廚房。
吃完了面,已經(jīng)6點整,我火速地下樓,怕晚了趕上高峰期。在上地鐵時被擠成肉餅。
我在廣州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做置業(yè)顧問,每天必須白襯衫的領(lǐng)子不能臟,發(fā)型不能亂,皮鞋不能不亮。
上了地鐵之后,我巧妙地躲開了手里端著奶茶和拿著油煎包的人,我怕一個站不穩(wěn),弄臟了衣服。
干洗很貴,畢竟這樣的西裝,我也只有兩套。
從大學畢業(yè)之后,我已經(jīng)來廣州三年了。
我省吃儉用,曾經(jīng)連續(xù)三個月吃方便面,可我的賬戶余額只有15萬不到。
“你們這種屌絲,天天都想著逆襲嗎?”
那個威嚴的男人是對的,我沒有資格和他女兒談戀愛,更沒有資格娶他女兒。
那個噩夢曾是我不忍直視的現(xiàn)實。
說這句話的就是白紫的爸爸。
白紫是我曾經(jīng)的女朋友,她的爸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
他有身份有地位,可以任意地呼風喚雨,他當然有資格這么說。
白紫是他唯一的女兒,他當然要挑一個乘龍快婿,助他青云直上。
我當然知道自己配不上白紫,作為一個每個月要靠助學金艱難度日的窮大學生來說,我配不上她。
我們根本就是兩個階層的人,她富貴,我貧困,她沒有錯,我也沒有錯。
可是我們不一樣,這就不對了。
我是偏僻小鎮(zhèn)里走出來的大學生,父母都是菜場里的小販,赤貧男孩就像遲暮美人一樣,孤獨而倔強。
我沒有勇氣追求白紫,主動權(quán)一直掌握在她手里。
我是被動的一方,但是自始至終,我都感激自己竟有這樣的好運。
我和白紫是大學同學,我學的是工商管理,白紫學的是日語,我們是在一次聯(lián)誼會上認識的。
白紫面容清麗,有一種孤高疏離的氣質(zhì),不過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她周圍的男孩子還是有不少。
我克服不了自卑,始終沒有向前邁出一步。
白紫太讓人驚艷了,哪怕她沒有看到我,哪怕她不知道我心跳加速是為了誰,我還是默默地承受著愛的重量。
促成我們成為朋友的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為了賺點零花錢,周末的時候,我在一家網(wǎng)吧做臨時網(wǎng)管。
有一次,白紫上網(wǎng)看電影的時候被鄰座的幾個男生騷擾了。
他們開始的時候只是當著她的面說葷話,后來就動手動腳。
白紫起身想離開,被那幾個混球攔住了,她臉憋得通紅,開始罵他們。
誰知她越罵,那幾個小流氓越嬉皮笑臉,我忍不住上前一人給了他們一拳。
我身高182,平常酷愛體育運動,標槍、鉛球都是我的長項,再者,我這些年一直幫著父母搬貨卸貨,有著練家子的身板。
那幾個小混混吃了我的拳頭,知道我有兩下子,很快就知趣地退下了。
不過他們?yōu)榱司S護自己的面子,臨走前還揚言要打斷我的手腳,讓我永遠撩不成妹。
我見白紫好像有些驚魂未定,就主動提出護送她回宿舍。
網(wǎng)吧離女生宿舍的路其實挺長的,但我心里卻恨它太短,太短。
我們從頭到尾也沒說幾句話,只是慢慢地走著。
當時正是春末夏初的時候,所有的樹都綠了,所有的花都開了,空氣中緩緩地流動著花香。
我的心底里涌動著一股美好,那種感受我在那之前從未體驗過。
我心里想著,我們的故事就在這里結(jié)束了,還是會有續(xù)篇?
白紫太耀眼了,我不敢奢望獨占她的光環(huán),只要能被她的微光照耀到,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有人說,男人會愛上仰視自己的女人,女人卻不會愛上仰視自己的男人,可我一直都是仰視白紫的。
她有太多讓我仰視的地方,她的美,她的學識,她的自愛自律,包括她的家境。
我感到自己很卑微。
愛情總是有神奇的魔力,它一會使你偉大如太陽,一會又把你送到絕望的谷底,我就這樣享受著愛情的溫熱和冰冷。
白紫覺察到了這一切,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我的自尊心,她真的很體貼。
我們戀愛了,一點別扭都沒有。
因為我們都是彼此的初戀,所以珍視彼此勝過珍視愛情本身。
我對白紫總是有求必應的,可她并沒有因為我的嬌慣,變得無法無天。
她始終是那個溫柔、愛撒嬌,只有一點點固執(zhí)的可愛姑娘。
仔細地算起來,我們的戀愛加起來只有一年零八個月,可我每次回憶起來的時候,總感覺它只有八天那么短。
我害怕時光流逝,害怕光陰把我們的愛情帶走,因此我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后一天,一幀幀地全部加了編碼,刻進記憶的紋路里。
我們一起壓馬路,看電影,逛書店,無論白紫走到哪里,我都會隨時隨地幫她端著一杯奶茶。
我們一起看花開花落,一起看夕陽西下,一起在天鵝湖邊投喂黑天鵝,一起在絲滑的沙灘上寫下對方的名字。
時光太好,好得每一刻都值得用一生去回味。
可是蚤子很快就爬上了生命的袍子,我們?nèi)A麗的奇緣很快就遭到了攔腰阻斷。
出手的當然是白紫的父母。
自從白紫的父母發(fā)現(xiàn)她和我戀愛的事情之后,白紫就很少出現(xiàn)在學校里。
那時候正臨近畢業(yè),每個學生都有大把的時間投簡歷、找工作。
我被找工作壓得喘不過氣,可在我心里,我總覺得這并不是最迫切的。
我去了白紫家的別墅。那是一棟歐式別墅,門口的墻上寫著“白公館”。
當我站在那道銀色的鐵門前的時候,我覺得我和白紫之間隔著的何止是銀河。
我按了門鈴,一個傭人冷冷地告訴我,說主人不在家。
我站在刺目的陽光里等了很久。
我等,因為我不甘,憤恨,固執(zhí),羞恥,我百爪撓心,心痛難抑。
傍晚的時候,一輛酒紅色的小轎車停在我身后。
從車上下來一個眉目莊嚴的男人和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他們就是白紫的父母。
我被很禮貌地請進了客廳,我不敢抬眼看墻壁上的裝飾,以及陳列柜里琳瑯滿目的收藏品。
我已經(jīng)穿著我最貴的衣服,可我的自尊心依舊被周圍的金碧輝煌鞭打得遍體鱗傷。
那股宮殿般的華麗逼得我喘不過氣。
我鎮(zhèn)定不了,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像犯人一般,等著審問。
我對面的那兩個人一唱一和地說,白紫已經(jīng)出國留學了,將來很可能直接留在國外。
他們說老祖宗講究的門當戶對,他們一直都深信不疑。
我把頭埋得很低,把來時路上準備的那些說辭全都忘了,盡管我已經(jīng)操練百遍。
我想說我和白紫是真愛,求他們放過我們,可我說不出口。
我不敢說我會給白紫最好的生活,因為無論我怎么竭盡全力,我都是在拉低她的生活質(zhì)量。
我不想把她從宮殿拉到臭污的泥沼里面。
無論白紫的父母說什么,我都無法反駁。
他們說她天生嬌貴,將來會遇到更合適的人,他們說我的出現(xiàn)很滑稽,因為我太不知輕重。
我悲涼地想起《泰坦尼克號》里杰克的那句話:我知道這個世界是怎么運轉(zhuǎn)的。
現(xiàn)實太丑陋了,我快要吐了。
我灰溜溜地敗下陣來,帶著一身傷痕開始發(fā)瘋地找工作。
我夢想著一夜暴富,夢想著白手起家,最終抱得美人歸。
可是成功不會等我,好運氣不會無緣無故地降臨。
我只是在廣東的繁華地段找到了一份普通的銷售工作,而這已經(jīng)花費了我的所有力氣。
工作的罅隙里,我抽煙,喝酒,唱k,能進的不能進的地方,我都要試一試,我享受著力所能及的一切。
我渾身麻木,沒有目標。
面對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孩子,我來者不拒。
工作兩年之后,我被評為公司里的銷售之星,很快又被提升為置業(yè)顧問。
一方面是因為我的業(yè)務能力還算可以,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和我的頂頭上司有點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很巧的是,我的上司是個女人,叫米菲,她比我大十二歲,離婚兩次,是個名副其實的女強人。
當初,我之所以能從一眾求職者中脫穎而出,主要都是米菲的功勞。
她看我的眼神很復雜,我能看得出,這其中有某種情愛成分。
米菲經(jīng)常出差,有時候會帶著我,有時候會帶著另外一個業(yè)務員,那個業(yè)務員叫童明,比我大一歲。
我和童明之間沒有競爭關(guān)系,我們也從來不爭風吃醋。
米菲手腕高超,善于調(diào)解,她也從來沒讓我們吃過虧。
我26歲生日那天,米菲說要放我假,帶我去倫敦玩玩。
我第一次出國,被眼前的花花世界驚得猝不及防。
米菲承包了我的所有消費,讓我沒有一絲后顧之憂。
我們住在五星級酒店里,吃著鵝肝,魚子醬,我愛上了這種奢侈的生活。
我的精神每享受一次,心里就會罵一句:有錢真TM過癮。
有不少路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他們或許也在猜測我是不是被包養(yǎng)的那種男人。
我完全無所謂。
從失去白紫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是個無心的人了,我已經(jīng)失敗到底,面目全非。
在倫敦的最后一天,我們?nèi)チ撕_?,米菲說她要讓我坐一次快艇,感受一下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沖刺的感覺。
我們到的時候,快艇上剛好走下來一對男女,那個女人戴著墨鏡,頭上有一頂很大的太陽帽。
我猜得出她是一個亞洲女人,不過暫時還看不清她的面容。
米菲把手搭在我的胸口,摸著我健碩的肌肉,她一口一個寶貝地叫著,我則不時地給她一個吻。
就在我把米菲攔腰抱起,準備一腳跨上快艇的時候,那個戴著太陽帽的女人突然摘下了墨鏡。
我和她對視的一剎那,認出了她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白紫。
我和米菲成雙入對,而她,也有了屬于自己的男人。
時光太爛,一切美好都已風吹云散。
我在快艇上一直魂不守舍,我不喜歡海水,不喜歡沖浪,胃里一陣咸腥。
兩個小時之后,我終于回到了岸上。
米菲去洗手間的時候,一個清潔工走向我,他說他受人之托,要交給我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白紫兩個字,還有一串手機號。
當天晚上,我把米菲灌得酩酊大醉,偷偷地撥通了那個號碼,和白紫在一家酒吧見面。
沒有喋喋不休,沒有淚流滿面,沒有沖動爭執(zhí),沒有密謀私奔。
白紫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她說她爸爸當初白手起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一個戰(zhàn)友的扶持,那個戰(zhàn)友就是張伯。
張伯有一個兒子,叫張宏笙,和她青梅竹馬。
因為張宏笙一直宣稱非她不娶,所以兩家順理成章地聯(lián)了姻。
她一邊講自己的故事,一邊溫和地笑著,仿佛浮世繪里安靜的仕女。
所有的哀怨悲喜,所有的痛苦掙扎,都在她溫和到慘然的微笑里泯滅了。
我喝下了一杯雞尾酒,苦笑著說我不怪她,我們兩個人本來就不般配,糾纏下去只有痛苦。
她說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我,我說我也一樣。
我們這才抱著彼此的肩膀痛哭了一場,不過哭完了我就送她回去了,沒有下文,故事在這里收場。
我絲毫不覺得遺憾。
我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我,而她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她,在愛情面前,我們都沒有挺住。
我又回到了米菲的懷抱。
我不知道接下來我該爭取什么。
而愛是什么,我早已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