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因為冬天到了,
人也變得傷感起來。
好多事情適合在冬季想起,
比如曾經(jīng)愛過的那個人,
經(jīng)歷的那段情。
有個女孩說,
她曾經(jīng)為了不想付房租,
讓一個男孩愛上自己,
兩人以情侶的方式同居,
可最后,
女孩為了自己的夢想,
毅然決然甩了那個男孩。
如果時間能從來,
不知道她會不做勇敢一點,
不錯過那個人呢?
第一次開簽售會前我失眠了。
睜眼,轉過頭去是烏黑的頭發(fā),在凝重的夜里纏繞成藤曼,把人勒得喘不過氣來。
人到了晚上似乎就會變得很脆弱,很想一個人。
想念他的眼,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的笑起來的樣子,想念他的一切。
只是因為,他不在我的身邊。
不能再想下去了,翻轉了一下身體,企圖把自己像一頁書那樣翻過去,這一章翻過去,開始下一章……
可是,這下一章又該怎么落筆呢。
這是我離開董晨的第二年……
三年前的我,在這個城市真的是小小的一只。
從南方來到北方,似乎這里的人連在身高上都比我要高上一截。
一米五八的個子被人流壓著,我光榮成為了一名北漂青年。
可能大多數(shù)北漂青年都是我這種人,不上不下的學歷,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以為BJ遍地都是工作機會。
結果到了這座灰蒙蒙的城市后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永遠比理想骨感。
來BJ,是因為我編輯王顏的一句話:
“小小,你是個天才,你有這樣的天賦,寫作的天賦,不要浪費你的才華,在那個小地方你根本沒辦法出頭的!來BJ的話到處都是機會?!?p> 她像李家琦給我推薦化妝品一樣極力推薦著BJ,說自己在BJ過的怎么怎么好。
可當我跟我說來BJ找工作后,她人間蒸發(fā)了,像一個不負責任的售后客服。
既然來了BJ,是不能再回去的。
我已經(jīng)辭了父母幫找的工作,要是兩手空空回去,肯定會被七大姑八大姨嘲笑。
于是靠著之前寫稿子和工作的錢,我在BJ租了一間房子,打算一邊寫小說一邊找工作。
和我合租的是一個程序員,我住一個小房間,董晨住一個大房間。
偶爾寫稿寫到九十點的時候,出去倒水,會看見他剛剛進門一臉疲憊的樣子。
第一次對話是由董晨開啟的,在一個巧合的夜晚。
“嘿有牛奶嗎?他的聲音低沉帶了一絲疲憊
“哦…..我找找?!?p> 我手忙腳亂地在在廚房翻找。
“在冰箱右邊從下往上數(shù)第二排。”
“你記憶真的好?!斑f過去牛奶的時候夸獎道。
“還行?!八椭家恍】谝恍】诘睾?。
我發(fā)現(xiàn)他每喝一口都要在嘴里停留一會才咽下肚。
“這奶是不是有點冰?“我問。
“嗯,但又沒人能給我在這個點熱牛奶?!?p> 他抬頭無奈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彎起的恰到好處。
就是這一笑,撩撥得我心底一動。
同時,另一個想法浮上心頭。
第二天晚上,我提前熱好了牛奶等他回來。
當時外面下著浠瀝瀝的小雨,廚房玻璃蒙上了一層薄薄霧氣,氣氛旖旎曖昧。
當董晨有點狼狽地回到家時,看到我抱著一個杯子從廚房走出來。
“我煮牛奶煮多了,要來一點嗎?“我主動發(fā)出邀請。
“謝謝,這實在太麻煩你了。”
觸到溫熱的杯子時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有點可愛。
“沒事沒事,反正我那個時間點也沒什么事?!蔽矣悬c慌張地擺擺手。
低頭抿了一小口牛奶,嗯,香香甜甜的。
后來的日子里,夜夜如此。
我每次都“不小心”多煮了牛奶,每次都“不小心”碰上了回家的董晨。
我是故意為之。
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有時在客廳就能聽到他走路的聲音,皮鞋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踢踢踏踏。
我十點的時候就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把牛奶倒好。
注意聽他的腳步聲,一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我就彈起來去廚房扭開煤氣灶開關。
然后裝成不慌不忙的樣子。
說出那句,“回來了啊,要來點牛奶嗎?”
一座城,一間房,兩個人,許多夜。
這些元素催化著感情,不發(fā)生點什么似乎是不可能的。
我并沒有其他動作,我在等,等他開口。
終于,在兩個半月后的晚上,董晨放下杯子,抬頭看著我。
“我們在一起吧。”他鄭重地說。
我洗著杯子,流水從指間流過去,喜悅從心間升騰。
“好呀?!蔽衣犚娮约旱穆曇魵g快地跳躍著。
我很快退掉了自己的小房間,搬進了董晨的大房間。
由于我沒有固定收入,董晨承擔了大部分的房租。
看到這里也許有人明白了,我一開始接近董晨的目的。
當我看到他的那一刻,闖進腦子里的一個想法竟然是想和他同居。
這樣我就不用負擔起昂貴的房租。
我為這樣的想法感到可恥,可晚上回到房間看到退稿郵件和自己的銀行卡余額。
想起他溫和清秀的眉眼,“也許我會愛上他?!蔽覍ψ约赫f。
白天董晨上班,我蹲在家里碼字。
我寫了很多短篇,有的投給了雜志社,有的投給了公眾號。
也有不少過的稿子,但閱讀量都不可觀,不冷不熱的。
投給雜志社的大多石沉大海。
網(wǎng)上經(jīng)常有那種文章,說自媒體寫作月入上萬,懷抱著金錢夢的小姑娘們一個猛子扎進去,卻不知道這里面水有多深。
大多數(shù)是像我這種寫了很多卻無人問津的小寫手。
董晨把我們倆的事告訴了家里人,他是真心想跟我過的。
有時看著他那雙像麋鹿一樣的眼睛。我會為當時自己那個拙劣的想法而羞愧。
他家里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我只是一個普通二本學校畢業(yè),而董晨是國內頂尖大學的高材生。
我至今沒有穩(wěn)定的工作,而他工作不到一年就月薪上萬。
當時的我并沒有想到,一個冒失還有點邪惡的想法會引起這么多后果。
日子或許會就這樣不咸不淡地過下去,直到董晨他媽的到來。
那天我清楚記得是星期五,董晨說下班了帶我去吃燒烤。
我穿著睡衣,蓬頭垢面地蹲在電腦前寫稿,他媽就這樣摁開了房間的密碼鎖。
因為之前看過他媽的照片,所以我很快反應過來,這個同樣一臉吃驚的女人,是我未來的婆婆。
“阿姨好?!蔽覍擂蔚匦χ?。
“是鄒小小吧,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同居了啊?!彼约涸诖策呑聛砹?。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作何回答。只能沉默
“你和小晨談多久了啊?”
“快一年了?!蔽业椭^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哦,一年啊?!彼貜土艘幌?p> 我感覺在她眼里我可能是一個很隨便的女孩子。
但轉念一想,我當時那個想法何嘗不隨便呢。
我后悔了。
我失去了自己的獨立,換來他媽媽對我的鄙視,我想我是罪有應得。
“現(xiàn)在在做什么工作呢?”再一次靈魂發(fā)問。
“自己在家…寫點東西?!?p> “是個作家啊,出書了嗎?”
……
后來的事情我都不太記得,仿佛是被審訊后的犯人,我對那些說出的真相不想回憶。
董晨陪他媽在BJ玩了幾天,我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前后跟著跑。
董晨他媽走后,我看著那個房間。
第一次搬進來的新鮮和小心機得逞的喜悅蕩然無存。
現(xiàn)在看來,這間房子竟然成了我的囚籠。
見證我的自卑自私和無能。
我并沒有和董晨說起我和他媽媽的那次對話。
因為他媽媽并沒有對我有任何的言語攻擊,她只是重復那些血淋淋的現(xiàn)實,帶著得體而疏離的微笑。
來BJ后快一年,我終于找到了工作,是一個文化公司的策劃。
董晨看上去比我還開心,在飯桌上他舉起酒杯跟我碰杯。
“祝賀鄒女士扎根BJ!”
他手舞足蹈地像一個孩子。
“這幾年BJ房價還好,我們兩家湊一湊付個首付應該沒問題,你又有收入了我們可以一起負擔房貸……”
“董晨,我想先不去工作了,我想寫個長篇。”我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董晨手中的杯子落地,摔成一地碎片。他被我摔碎了。
“那,買房子的事情往后推一推?”
“嗯呢,等我寫出來,就有稿費了,很大的一筆錢呢。”我心里其實并沒有底。
“那……結婚的事呢?”
“等我把這本書寫完吧?!蔽液菪恼f,努力不去看董晨失落的表情。
是我太自私嗎?我也曾這樣問過自己。
可他媽媽問話時高高在上的表情我還記得。
“原來是個作家啊…..”
我無比地想出人頭地,為自己也為和董晨的未來。
我把自己關在家里,白天董晨不在家時,我甚至連午飯都不吃。
“你不能這樣下去了?!?p> “我寫不出來怎么辦?”
“那我們就不寫了好嗎?”
“不能就這么算了。”
我向來倔強,一條路走到黑也不愿回頭。
董晨也無奈,只能到中午時給我點外賣以防止我忘記吃飯。
可我的精神狀態(tài)卻越來越差,眼下的黑眼圈也越來越重。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有的時候靈感來了半夜還爬起來打開了電腦。
有時一天都不說話有時一開口都是濃重的火藥味,兩人吵架頻率也越來越高。
又一次激烈的爭吵。
“你知道我當時為什么和你在一起嗎?我付不起房費!我要找人給我付房費!”
“你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的,我處心積慮接近你,我給你煮牛奶陪你睡我是為了在BJ活下去!”
天知道我當時怎么了。
我無下限地貶低著自己,我傷害著董晨,像一個叛逆期少女一樣渾身帶刺。
“我們分手吧?!蔽艺f
董晨一句話也沒說,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
我覺得我們完了,被我徹底搞砸了。
“你再好好想想?!彼驳貋G在這句話。
我沒有好好想想,我逃開了,趁著他上班,我收拾行李離家出走。
來的時候是一個箱子,走的時候還是只有一個箱子。
來BJ一年多,我依然是個北漂青年。
我給董晨寫了很長很長的一封信,告訴他媽跟我的對話,我的執(zhí)念以及…...
“我愛你?!?p> 寫下這句話時我的眼淚忍不住往下流。
可我知道我要走,在他身邊我怕會傷害他。
等我寫完這本書,我就來找你。我最后寫道。
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爸媽看見我都很高興。
他們沒問我掙了多少,只是忙著在廚房做我喜歡吃的菜。
一切恍若隔世。
那本長篇寫的很艱難,但贅述這些也沒有意義。
重要的是,它終于出版了。
拿到成書那一瞬間我有種生出了哪吒的感覺,揚眉吐氣。
長篇在雜志上連載了一段時間,反響還不錯。
我的編輯說考慮開簽售會,我強烈要求第一站是BJ。
董晨一定會來的,我堅信。因為我把雜志直接寄給他了。
雜志的背面是我的簽售宣傳,我倚在欄桿上回首,美艷得不可方物,自信又美麗。
董晨到書店時現(xiàn)場氣氛正濃,看我書的大多數(shù)是高中生。
我站在臺上跟臺下互動,到了現(xiàn)場提問環(huán)節(jié)。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孩站起來。
“晨光,你喜歡哪一種男孩子啊?!彼龁?。
青春期的女孩大多八卦,我握著話筒帶著得體的微笑,正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董晨正好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與我四目相對。
“我想嫁一個程序員。”我不自覺說出口。
現(xiàn)場一片嘩然,好像沒人在乎這個問題和答案對不上。
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了,答案才重要啊。
我好像再一次回到那些晚上,一起喝牛奶的晚上,一起談天說地的晚上。
我是那樣喜歡逃避的人,害怕自己的壞脾氣會讓他討厭,害怕他的討厭會導致他們的分手。
說到底,還是不自信。
自信的女孩子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好。
但現(xiàn)在的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暗自成長修煉,已經(jīng)不是那個哭鬧撒潑的女孩子了。
所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能自信滿滿地看著他的眼睛說。
我想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