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陽間的至親之人
待我又一次站到了這托夢司的門口,瞧著它那掛在檐上燙金的牌匾時,朦朧間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先前那個坐在門口崩潰大哭的女孩,仿佛已經(jīng)離我而去很久很久了?,F(xiàn)在的我,也過得很好。
而唯一不變得是,托夢司的生意依舊極其的火爆。
這不,我們幾個剛到的時候,前面不過只有四五十人在排隊(duì)。而短短半個小時之后,我們的身后便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黑壓壓足足站了有數(shù)百人。
這時候,有個戴著帽子的男子悄悄地湊了上來,在我身旁低聲說道:“姑娘,位子賣嗎?”
黃牛這個職業(yè),無論是在陽間還是陰間,都是屢禁不止的存在。即便這群人,開再高的價格,都有人買單,不然為什么說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呢。
可身為冥府的工作人員,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臨時工,我也不能縱容這種行為在我眼皮子底下繼續(xù)下去。
我心思一轉(zhuǎn),便低下身去,俯到他的耳邊,小聲地問道:“你多少錢收?”
只見他沒有直接答話,而是默默地伸出了兩根手指。
“二……萬?”
“大姐,儂不要開玩笑好伐啦,有錢人又不是傻子咯,兩萬錢一個位子儂買???”
“哎,我說你這個黃牛,一點(diǎn)職業(yè)素養(yǎng)都沒有。難道你師父沒教過你顧客至上的道理嗎?”我極為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接著推銷道,“我這可是黃金位置,眼瞅著就要進(jìn)去了,賣你兩萬塊錢算貴嗎?”
“就兩千,多一分都給不了?!?p> “嘿,我還治不了你這小兔崽子了?!闭f著,我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立馬沖著托夢司的門口喊了起來,“快來人?。∵@里有黃牛公然買賣排隊(duì)位置了!”
那黃牛頓時便慌了,一邊極力試圖掙脫我的手,一邊壓低了聲音懇求道:“大姐,買賣不成仁義在啊。還請您高抬貴手,放小的一馬……”
聞言,我緩緩地勾起了嘴角,沖著他亮出了我冥府臨時工的牌牌,酷酷地說道:“很遺憾,我是臥底?!?p> 于是乎,在一群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欽佩的眼神之中,我大義凜然地將那小子交給了托夢司的工作人員。
真當(dāng)我不了解市場價啊,兩千錢就想買我這黃金位置,想得可真美!老娘在托夢司門口混的時候,你丫怕是還在陽間吃奶吧!
再說了,成功舉報(bào)一個黃??蛇€有五千錢賞金拿呢,這么簡單的賬我還能算不過來?
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我們幾個剛一踏入托夢司的大門,金主錢老大便帶著我的五千錢賞金,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好久不見啊,小白?!?p> “這么久不見,錢經(jīng)理還是風(fēng)采依舊啊?!?p> “哈哈,小丫頭嘴還是這么甜?!彼呎f,邊把一個厚厚的信封遞了過來,“喏,這是你的賞金。”
這瞧著可不像只有五千錢的樣子,看來錢老大還是十分的講義氣啊。我忙喜滋滋地接了過來,說道:“嘿嘿嘿,多謝錢經(jīng)理!”
“你今日過來是?”
“哦,我今天是陪我這幾個姐妹過來托個夢的,她們都是第一次來?!闭f著,我往后撤了一步,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阿蓮她們幾個。
“這樣的話,讓我助理小王陪著去就是了。我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不如去我那兒敘敘舊?”
我想了想,便應(yīng)允了下來。
阿蓮她們幾個都是許久沒有見過自己的親人了,此次又是第一次托夢,想來這時間也不會短。如此一來,我去錢老大那兒坐著等,倒也不錯。
在再三叮囑了她們不要忘記多討要些財(cái)物之后,我便隨著錢老大去了他富麗堂皇的辦公室。
托夢司,在陰間一直是一個宛若印鈔所一樣的存在,而身為N市經(jīng)理的錢老大自然也是富得流油。
抬手間,他便將一瓶市場價超過兩萬錢的瓶裝可樂放在了我的面前,笑著說道:“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喝可樂?!?p> “是,我現(xiàn)在也喜歡……”為了避免他反悔,我立馬一把拿起了可樂,當(dāng)即便擰開了蓋,灌了幾口進(jìn)嘴。
那可樂的氣泡帶著一絲絲的甜味在我喉中炸裂了開來,使我頓時便感覺到飄飄欲仙起來,真不虧是被那些娃娃們稱之為肥宅快樂水的陰間硬通貨。
這可樂要是擱在我家里,冥行卡余額只剩兩千多塊的我肯定是不舍得喝掉的。但這是別人的可樂,我喝著不僅完全不心疼,甚至還感覺到了加倍的快樂。
但下一秒,錢老大的一句話,便瞬間戳破了圍繞在我周身的快樂泡泡。
他說:“你怎么,許久不來這兒找自己的家人了?”
我握著可樂的手微微一顫,假裝平靜地說道:“這都四十來年了,我就算真有什么親人朋友,也早就尋不到了?!?p> 錢老大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還記得你那個時候,坐在托夢司大廳冰涼的地磚上面,哭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啊,誰勸都不聽……”
“錢經(jīng)理,這都過去多久的事情了,你不好再這樣揭人短的!”我氣鼓鼓地說道。
怎么這些個上了年紀(jì)的人,都喜歡翻一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來取笑小輩的嗎?!
“抱歉抱歉。不過我可當(dāng)真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卞X經(jīng)理見我生氣了,忙解釋道,“那時候見你哭得那樣慘,我不由地就想起了自己尚在陽間的女兒。我和她媽走得早,就留她一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跟你當(dāng)時的處境也相差無幾……”
“打住打?。 蔽覜]好氣地說道,“你們不過是短暫的陰陽相隔,現(xiàn)在這不都團(tuán)聚了嗎?我上午可還看見你老婆和閨女手挽著手在李大姐那買衣服呢!”
“?。俊菃??”聽到我說這話,錢老大立馬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不過,經(jīng)錢老大這么一說,我確實(shí)是,好久都沒有來托夢司尋過人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唉,怎么可能呢……
“其實(shí),前幾日我……”錢老大忽然抬起頭來,神情復(fù)雜地看著我。
“前幾日怎么了?錢經(jīng)理你現(xiàn)在怎么忽然變得吞吞吐吐的了?”
“前幾日,我查詢系統(tǒng)的時候……替你找到了一個在陽間有密切關(guān)系的人?!?p> 錢老大的話音剛落,我便感覺到自己的心瞬間就被揪了起來。
托夢司的系統(tǒng),是通過搜索鬼魂們在陽間的親人好友處所留下的記憶而建立起來的,有著非常嚴(yán)格的排查系統(tǒng)。
只有對逝者記憶深刻,與他極為親近之人,才會出現(xiàn)在可以托夢的名單之上,而其余的一些泛泛之交則都會自動被排除在外。
就好比,我雖然因著錢九七的緣故,時常會同劉建見面,但他卻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名單上,因?yàn)樵谒闹校抑皇且粋€沒有意義,可有可無的人。
而現(xiàn)在,錢老大所說的這個,出現(xiàn)在我名單上的人,必定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人。
錢老大見我許久沒有說話,一時拿不準(zhǔn)我的想法,便支支吾吾地開口說道:“小白,你若是不想去見,就當(dāng)我今日沒說這個事?!?p> 我回過神來,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這個人……是幾時出現(xiàn)在我的名單之上的?”
錢老大思考了一番,認(rèn)認(rèn)真真地答道:“其實(shí),自從你走后,我一直有斷斷續(xù)續(xù)地幫你留意著消息。最早是一個星期去替你查一次,慢慢地變成一個月,一年……
后來見你似乎有意拋下過去,好好生活,我便也不再查探了。
直到前幾日,托夢司的系統(tǒng)升級了一下,我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又替你查詢了一下。誰知,真就讓我找到這么一個。”
說到這,錢老大又頗有些糾結(jié)地瞧了我一眼,才接著說道:“這些天來,我也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將此事告訴你,但又怕影響到你現(xiàn)在的生活。不過今日你既主動找上門來,想來定是天意也不忍看你活得這般糊里糊涂的。”
我朝著他露出了一個苦笑,輕輕地說道:“如此說來,錢經(jīng)理也是建議我去瞧一瞧了?”
“反正第一次托夢也不要錢,你去看一看也是不會吃虧的?!卞X老大頓了頓,又道,“若事實(shí)的真相當(dāng)真讓你極不開心,大不了,我就去替你討些孟婆湯來,索性再忘他個一干二凈?!?p> 忽地,我又想起了我那個莫名其妙的夢來。
那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會是他嗎?
這個人,當(dāng)真是是我的至親之人嗎?那為何先前的系統(tǒng)搜不到他呢?想來,大概是因?yàn)槲以谒睦镆膊]有那般重要吧,所以才會在一開始便被排查了出去。
那既是如此,見與不見的,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想到這兒,我便對著錢老大期待的眼神,輕輕地?fù)u了搖頭:“還是算了,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了?!?p> “你若真這樣想,我自然也不會逼迫你。”說著,錢老大便塞了一張紙條到我手中,叮囑道,“這是那人的姓名和編號,倘若有一日你又想知道了,隨時來找我。”
我木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知怎地當(dāng)即便如鬼使神差般地打開了那張紙條。
只見上面赫然寫著:涂子青,編號330206XXXXXXXX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