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獻容聽了這些謠言又氣又急,除了叮囑司馬衷一定看好玉璽,讓要任何人拿走之外,一籌莫展。父親是不中用的,根本指望不上他能做什么,冥思苦想之余,卻想起一個人來。
這就是和司馬尚一起住在溫德殿的太孫太妃王惠風(fēng)。王惠風(fēng)性情剛烈,自從被父親逼迫與司馬遹離婚,再次進入東宮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去,雖然被遷出東宮,也還是把太子留下的幾個孩子當(dāng)作自己親生一般,細心照看,無事不大出門。
羊獻容自入宮以來,因是新婚且諸事凡多,而王惠風(fēng)喪期未滿,二人也未謀面。如今局勢如此,外無可托之人,思前想后,也只能找她前來商談。
翌日一早,用過早膳,羊獻容正在寢殿中思索著這一向來發(fā)生的事情,該如何請王惠風(fēng)去請求王衍出面,聯(lián)絡(luò)眾位大臣,制止篡位之事。就聽見門口黃門宣告“太孫太妃”求見,羊獻容走出大殿,遠遠的就見由數(shù)名宮女執(zhí)著羅帛傘蓋簇擁著王惠風(fēng)款款而來,天空中彤云密布,洋洋灑灑的有些許雪花飄落。
待彼此見過禮,屏退眾人。兩人執(zhí)手相見,二人上次見面還是在王府,王惠風(fēng)重回東宮之前,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大半年過去了。那時候,羊獻容還是待字閨中的少女,對未來充滿了憧憬,誰料想,半年后,她居然會成為司馬衷之妻,中宮之主。她們居然會在皇宮之中相逢,真覺人生如夢似幻。
“皇后!”
話甫一出口,羊獻容即制止,“姐姐,在私下場合,你我還像往日一般,可好?”
王惠風(fēng)看著羊獻容,區(qū)區(qū)半年時間,原先還有些圓潤的臉龐此時削瘦不少,襯得一雙杏眼更加突出,見她目中帶淚,言辭懇切真摯。她二人自幼相熟,如今按輩份算母女,也實難習(xí)慣,也就依了她,點點頭。
“今日大雪,勞姐姐辛苦了?!眱扇俗ㄖ?,羊獻容笑道。
王惠風(fēng)臉上卻毫無笑意,嚴(yán)肅的像是冬日的夜空,冷峻的讓空氣都如凝固一般,“我猜著你是有事要找我商量的,我也正好想找你說說?!?p> 她這樣子嚴(yán)肅,羊獻容不禁疑惑了,難道也是跟自己一樣為了司馬倫意圖篡位之事嗎?想到這里,輕輕說道,“讓我猜猜,看你我二人所想之事是否相同?”說著,吩咐薈質(zhì)準(zhǔn)備了紙筆,“你我將心中所想之事寫在這紙上,寫完核對便知?!?p> 待二人寫完,攤開一看,精致小楷上顯現(xiàn)的赫然都是“趙王”二字,王惠風(fēng)這才與羊獻容相視而笑,說道:“你入宮時日不長,宮中之事原本不欲讓你煩心,只是這事非同小可,我也實在無計可施才會前來?!?p> “姐姐何必如此客氣,我既入了宮,戴了這鳳冠,斷不會天真到不知道將會發(fā)生的事情。更何況,姐姐以太孫太妃之名義在宮中,若是有何變故,隨時可以離開。而我……”后面的話不說也知道了,一入宮門深似海,哪里還有出頭的日子,若不能拼死保住這后位,日后的生活如何得過?
“敬文雖被立為皇太孫,到底年紀(jì)小,如果此事果真發(fā)生,只怕敬文兇多吉少了。這孩子,之前已經(jīng)受過一次驚嚇,哪里還能經(jīng)得起再受一次?!?p> “姐姐的想法呢?”
“此事還得請興晉候出面拿個主意才行,你我在這后宮能有什么辦法?!?p> 羊獻容嘆了口氣,“父親那里我早就打過招呼了,可他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況且他不過區(qū)區(qū)尚書郎,職卑位低,也難得說上話。我倒是想請你……”
話尚未說完,就見王惠風(fēng)急急擺手,“你快莫動這個念想,非得氣死不可?!?p> “怎么?”
“這次的事情去了多少人你也是知道的,只因當(dāng)初父親在瑯琊國時為孫秀作過不錯的品評,才得以躲過此次的厄運。那也是給叔父一個面子罷了,他打心底里瞧不上趙王和孫秀的為人,又如何肯為他效力。為著趙王要他入朝為官,父親急火攻心,已成魔怔,昨日還失手將母親身邊一名婢女給打死了,家里亂成一團糟?!?p> 品評的事情,羊獻容聽說過,孫秀是瑯琊人,生來聰慧有志向,只因寒族出生,品評不高。當(dāng)時是九品取士,一個人能不能得到賞識,獲得比較高的品評,直接關(guān)系著他的仕途能走多遠,王衍在少時即得到山濤的大力贊賞,早已揚名在外,于是,孫秀便請王衍為其品鑒,王衍本是不愿意的,在堂兄王戎的勸說下,才給了孫秀一個不錯的評價。
“怎么會?”羊獻容驚道,不入朝為官也罷了,何至于此?
“你不用擔(dān)心,我想父親斷不會有事的,只是……”王惠風(fēng)頓了頓,到底也沒辦法在外人面前說自己父親的不是。
羊獻容也明白了,王衍向來是明哲保身第一人,想想也是,他連自己的女婿——太子出事都不肯出面澄清,如今又怎么會為這事出頭呢?況且,不管是王衍,還是羊玄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清貴名士,就算知道了,也難有什么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