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爺大怒
一連七日,遍尋無果。
秋意愈來愈濃,瑟瑟秋風(fēng)刮下后院片片枯葉,鋪在地上滿滿一層,已經(jīng)許久沒人打掃。
“卿姐都失蹤了七日了,徐胖子,你說怎么辦啊,她不會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張饅心低意沮,說話也不似之前般快言快語,情緒很是低沉。
徐一閃也是如此,有時看著手里的饅頭都會微微出神,身邊少了個性情恣意灑脫的陳卿,只覺無趣。
兩人這七日也并未閑著,一直四處找尋,時常飯也顧不上吃,一周下來,徐一閃都瘦了一大圈。
“不會的,陳卿福大命大,之前被人誣陷了兩次都沒事,這次肯定也能化險為夷?!毙煲婚W語氣很是篤定,說給張饅,也說給自己。
作為曾經(jīng)的誣陷第一人,張饅很是愧疚:“當(dāng)時我真是狗膽包天,連我卿姐也敢誣陷。唉,你說現(xiàn)在這王府上下死氣沉沉的,有時候連廳堂的飯都是應(yīng)付,王爺就更別提了,一連幾日冷著臉,我見了都害怕?!?p> 徐一閃點頭接道:“我們王爺也是操勞,快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找到陳卿,暮稀仙人本來要給他治療五日,可王爺只空了三日,還都是晚上,后來連晚上那一個時辰也不愿空了?!?p> “阿玄那天中午剛從外面找人回來,和我說王爺已經(jīng)好幾天不眠不休了,尋人的告示更是貼到了城外,你說這都還未找見……”
“你閉嘴吧!我告訴你,王爺之前懷疑是垛石那三個賊人干的,不也抓回來了兩個嗎,我們要相信王爺,要真是被人劫走,王爺早晚能抓到,陳卿會沒事的?!?p> 張饅聽罷,沒再說話,在心里默默祈禱陳卿能抓緊回來。
幽蘭殿,老楊和暮稀仙人剛來到門前,便看見阿玄帶著一伙人離開,溫涼寒隨即從里面走出,一襲白衣上盡是褶皺,滿臉的疲倦,眉間更是緊皺,接連七日都未見舒展。
“涼寒?!蹦合∠扇私凶∷?。
溫涼寒駐足,行禮道:“恩師?!?p> “這幾日你身體才見好,若還要這般不眠不休,鐵打的身子都會垮的。”
“謝恩師關(guān)心,涼寒挺得住,只是徒兒心中有愧,本就欠她人情,卻又心胸狹隘懲罰她,徒兒想想便覺羞恥難耐,愧對溫家家教,所以便想抓緊找到她,盡力彌補?!?p> 老楊也勸道:“王爺,您做的就夠多了,這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棧、戲樓,只要可能藏人的地方,您都派人搜了,現(xiàn)在城外也貼滿了告示,您就算再著急,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啊,您要是倒了,那陳卿更是找不到了?!?p> 溫涼寒低頭聽著,沒有回答,他的確快累到了,可他怕自己一旦停下,陳卿就可能在那一刻被人帶走。
老楊見狀,繼續(xù)勸道:“王爺,老爺這幾天身體也越來越差了,還好有暮稀仙人照拂,才沒有性命之憂,眼下您要是再出了什么岔子,你讓我們王府怎么辦???皇上也一直派人來問,您也好久沒去皇宮面見圣上了,若是再不去,怕是蔣公公都快來王府了?!?p> “已經(jīng)來了!”
眾人轉(zhuǎn)身,便看到蔣遺復(fù)手執(zhí)拂塵快步走來。
蔣遺復(fù)先是沖著暮稀仙人鄭重一禮,“蔣義見過仙師?!?p> 暮稀仙人看了他一眼,沖他微微點頭,示意他起身。
溫涼寒心里疑惑,問道:“蔣公公來我王府,可是皇上有事交代?”
蔣遺復(fù)搖了搖頭,沖王爺揖了揖手說道:“蔣某此次前來,為的是私事。”
“何事?”
“咱家近日聽說王爺在四處尋人,尋的還是那之前入宮的陳卿。咱家倒也很是喜歡那小姑娘,不知王爺可否找到?”
溫涼寒眉間一緊,細細看著蔣遺復(fù),肅聲道:“并未?!?p> 蔣遺復(fù)展齒一笑,神色變幻莫測,說道:“哦?咱家心想王爺神通廣大,怎得連區(qū)區(qū)一個下人都看護不?。俊?p> 老楊正欲接話,卻被溫涼寒打斷,只聽他冷聲說道:“公公所言不假,溫某無能,若是公公知曉陳卿所在何處,我溫涼寒感激萬分?!?p> 蔣遺復(fù)斂了斂神色,嘆了一口氣,悵然道:“不敢不敢,王爺是皇帝身邊的肱骨之臣,我一心侍主,對王爺也是尊敬萬分,豈敢妄想什么感激。只是近來皇上抓了幾位異心賊子,派咱家前去審問,剛在那皇家大牢里,咱家路過的時候見到一人正在被用刑,那人一直低著頭也不喊疼,咱家看不清她的臉,只是見她披散著的一頭黃發(fā)覺得甚是熟悉,唉,咱家也無權(quán)過問,這不就來找王爺說道說道。”
老楊聞言一驚,怪不得,王爺幾乎搜遍了京城上下,卻都不見陳卿蹤跡,偏偏,忘了坐落在最中心的皇宮。
溫涼寒了然,“多謝公公提點。”
旋及轉(zhuǎn)身,眼底滿是陰鷙,遮了一層沉沉的暗色,眼內(nèi)的血絲也更加猩紅,對老楊冷聲說道:“楊叔,把阿玄叫回來,隨我進宮,找人,算賬!”
車轔轔、馬蕭蕭,天邊斜陽,盈盈秋水,脈脈不語。
皇宮牢獄。
“王爺!小的不知王爺大駕光臨,還望王爺恕……”
那侍衛(wèi)話還未說完,阿玄上前一把擒住他的衣領(lǐng),單手執(zhí)劍脫鞘,一道劍光閃過,那侍衛(wèi)登時變了臉色,雙腳一軟,大聲求饒。
“不想死,就告訴我陳卿在哪?”
溫涼寒的聲音自高處傳來,聲色俱厲,一字一字帶著恨意從嘴邊擠出,讓人不寒而栗。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王爺饒命,小的真的不知?!?p> 溫涼寒冷眼看向阿玄,阿玄會意,加重了手中力道,長劍逼近,怒喝道:“堂堂獄中統(tǒng)領(lǐng),還敢撒謊!要是再為了那幾兩銀子故不作聲,便是想試試我這劍快不快了?”
“王爺饒命!我說!我全說!”
那人不禁嚇,當(dāng)即軟了腿腳,哆哆嗦嗦的仰著臉哭喊,全身也只是靠阿玄的一只手拽著才沒有癱在地上。
“幾天前牢獄來了一黃發(fā)女子,就叫陳卿,被關(guān)在西邊第二間牢房,還望王爺留小的一命!”
溫涼寒聽罷,徑直往西邊牢房走去。
阿玄頓時松手,把那人一下扔在地上,還搓了搓手,神情里難掩厭惡,繞過地上的一灘尿水,跟在王爺身后。
卻看到王爺走路的身形竟有些微微發(fā)抖,兩側(cè)的雙手緊握,半點不似平常矯健。
囚門未鎖,被溫涼寒一腳踹開。
他往里定睛一看,卻一時愣在了那兒。
架子上綁著一人,一頭黃色發(fā)絲雜亂散落下來,遮住了臉龐,明明穿的是一身素衣,卻遍處開滿了發(fā)狂般燦爛的紅花,一朵又一朵,硬生生扎進人的眼眶。
又仿若有人拿著沾滿鮮血的筆,好一番筆走龍蛇,筆鋒刀頭燕尾,好生犀利剛勁,伴著沖鼻的血腥氣,條條入木三分。
更有些鞭痕密集之處,衣衫殘破,血肉皆綻。
“又來?”
那人連頭都懶得抬。
“好啊,盡管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么花樣?”
明明一副受制于人的樣子,冰冷的聲音里卻滿是挑釁,陰森笑道,聽來只覺悚然。
溫涼寒雙眼猩紅,眼底仿佛映著那人身上的血,周身殺氣四起,雙拳緊緊攥著,微微發(fā)抖,指甲幾乎嵌進了皮肉。
如此慘狀,阿玄也是一驚,卻見王爺愣在原地,便小聲提醒道:“王爺?!?p> 那人垂下的頭一怔。
緩緩抬起。
還未看到溫涼寒便聽見鐵鏈被砍斷的聲音,阿玄順著聲音看去,發(fā)現(xiàn)王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把自己腰間的佩劍抽出,帶著極大的怒氣一把劈開了鐵鏈。
雙手的禁錮一松,那人不受控制,往前跌去。
“陳卿!”
溫涼寒一語出口,滿是急切擔(dān)憂,從那被咬得生疼的雙顎里脫口而出。
跌進了一個寬廣溫暖的懷抱里。
幽幽香氣縈繞四周,一連七日,除了血腥臭氣,這是唯一怡人的味道。
溫涼寒見陳卿向前倒去,一把扔了阿玄的佩劍,展開雙臂去接,動作帶有微微顫抖,很是小心翼翼,接住后順勢往下一蹲,生怕弄疼了懷里的人。
那雙七日前滿是靈氣的雙眸閃過一抹軟弱,帶著絲絲委屈,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抹著眼淚回家找媽媽的神色。
卻又轉(zhuǎn)瞬即逝。
將陳卿慢慢扶起站立,溫涼寒雙手還圈在陳卿的雙臂上,低頭看她,一雙眼睛全然沒了之前的輕靈灑脫,目光冰冷,空洞又無神,臉龐只有血跡卻未見絲毫淚痕。
陳卿緩緩站定,身形還有些微微發(fā)晃,慢慢往旁邊小小的挪了一步,伸手輕輕拿掉王爺扶著自己的雙手。
“奴婢身上臟,恐污了王爺尊體?!?p> 聲音澀澀,帶著前所未有的尊敬,氣若游絲,很是虛弱。
溫涼寒聞言又是一頓,雙手怔怔懸在空中,不知作何動作。
原以為,
她會立馬沖上前來,砸著自己的胸膛質(zhì)問為何現(xiàn)在才來救她?
她會生氣的一把推開自己,大聲責(zé)罵自己當(dāng)初不該罰她。
卻從未想過,
竟是如此的冷漠疏離。
阿玄見狀,連忙上前問道:“陳姑娘,你還好嗎?”
陳卿吃力地點了點頭,硬生生扯出一個笑容。
“還好?!?p> 溫涼寒一直盯著她,也不說話,目光灼灼,眼神里清波暗動,暗自將手背到身后,攥得生疼。
“那就好,那就好,一連七日都不知道你的消息,我們這幾天都急壞了,尤其是王……”
“阿玄,不必多言,我們抓緊走吧?!?p> 聲音清冷,平添了一份落寞。
聞言,阿玄轉(zhuǎn)頭看向王爺,還想再說,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嘆了一口氣,往旁邊一動,把路讓給陳卿。
陳卿意欲向前,可是第一步還未邁出去,便感覺周身漸漸沉重,雙目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呼吸都變得難以控制,旋及向身后暈去。
溫涼寒神色一緊、瞳孔驟縮,直接一步上前抱住,大喊出聲:“陳卿!”
隨后一手覆在陳卿鼻下探她的氣息,見她只是暈過去了,并無性命之憂,眉間微微一松,一手繞過她的腿彎,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下把她打橫抱起,急道:“阿玄,快走,叫太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