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壓抑,絕望,布洛克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泥沼,慢慢深陷,無法呼吸。
布洛克感覺到身體一陣劇痛,就好像無數(shù)只陰冷氣息的蟲子鉆入了他的四肢,噬咬他血肉骨髓。
“咯吱咯吱……”那些陰冷的蟲子在他身體內(nèi)不斷游走,吞噬著生機(jī)。
就在布洛克感覺自己幾乎在痛苦中死去之時,眼前景象突然一轉(zhuǎn)變,布洛克站在了血淋淋的尸體堆里面。
他在恐懼中看向四周,那些死不瞑目的尸體,那些扭曲的面孔看似熟悉實(shí)際卻無比陌生。
耳后一陣陰冷的風(fēng)襲來,布洛克感覺到好像有一個人把頭湊在了他的耳朵后面,沙啞難聽的囈語如魔音般入耳:“呵呵呵,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布洛克驚出一身冷汗,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有著精致裝飾的車廂中,車廂輕微的晃動著,顯示他們正行駛在路上。
“你……你醒了?!?p> 如風(fēng)鈴般悅耳清脆的聲音傳來,布洛克轉(zhuǎn)頭看見車廂另一頭坐著一個正看書的少女。
少女看似只是十三四歲,淡金色的長發(fā)梳攏在耳后,白皙的皮膚微微透著粉紅,湛藍(lán)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他,即使是身上的普通侍女衣服也難掩她的靈氣與美麗。
布洛克目光與少女略帶好奇的眼眸相接觸,那眼眸如幽藍(lán)色的湖水,布洛克神情不免一陣呆滯。
被少年灼灼的目光盯著,少女臉頰微微泛紅,她胸前緊緊抱著一本有她半個身子大的書,半張臉縮到了書本的后面,像只受驚小兔子一樣只露出一雙湛藍(lán)色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少年。
知道自己失禮,布洛克連忙收回目光,只盯著面前的一小塊空地,看著車廂地面上的精致花紋。
“那個……剛才你一直冒汗,很痛苦的樣子,我已經(jīng)叫了祭司大人?!?p> 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布洛克一抬頭,看見美麗少女還在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出聲,“你,你現(xiàn)在感覺還好嗎?祭司大人應(yīng)該馬上就過來了。”
拿捏不透少女的身份和自己的處境,布洛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眼前人并沒有惡意,他活動了一下雙臂,除了略感虛弱外并沒有其他感覺。
“還好,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布洛克略有猶豫開口問道,“你能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嗎?我好像不是記得很清楚了?!?p> 少女剛要開口,馬車門打開走進(jìn)來一個白發(fā)白袍的老人,老人面容慈善,眼角布滿皺紋,目光一進(jìn)來就落在了布洛克身上,那目光平和寧靜,仿佛圣潔的月光一般。
“祭司大人,他剛剛醒過來的?!?p> 看見老人進(jìn)來,少女伸出纖細(xì)手指,指向布洛克說道。
安德列夫主教瞥了一眼少女,眼底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意味,板著臉說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還未等少女做出回應(yīng),安德列夫主教來到布洛克面前,平和地望向他,一把抓住布洛克的手,不著痕跡地輕嘆一聲,輕聲問道:“感覺如何?是否還有不適之感?”
布洛克也是心底一驚,居然是一名白袍祭司,即使布洛克再孤陋寡聞也應(yīng)該知道,白袍祭司都是大魔法師,連伯爵都要以禮相待的存在。
布洛克感覺一股溫暖而圣潔的力量從安德列夫主教手中緩緩輸送到自己的身體,虛弱無力感頓時消散。
“祭司大人,請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俊?p> 布洛克連忙問道,他只記得自己入山打獵,回村途中不知道遇見了什么就昏迷了,或許是什么恐怖的猛獸。
布洛克隱約記得自己生活在一個民風(fēng)淳樸善良的村子里面,從小生活在一個獵戶的家中。而當(dāng)布洛克想仔細(xì)回想一下之時,就感到頭痛欲裂,卻也什么也想不起來。
安德列夫主教微微一嘆,望向布洛克的目光也帶著一絲愧疚,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說道:“一名帝國通緝的死靈法師流竄至那里,施展了禁忌的死靈魔法……“
安德列夫主教頓了一頓,眼神復(fù)雜,緩緩開口:“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如果我們能早一點(diǎn)趕到,或許能救下更多的人?!?p> “村子里的人都……”聞聲布洛克一愣,心底也生出巨大的迷茫和空洞感,“您是說我的家人都遇害了?”
他緩緩閉上雙眼,卻感覺到自己的記憶一片空白,就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過什么親人一樣。
布洛克本應(yīng)該感到悲傷的,但是他心底卻異常平靜,仿佛著只是個別人的故事。
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慢慢沉入幽藍(lán)寂靜的深海,如陰影般的虛無感慢慢從心底浮現(xiàn)出來,布洛克卻感到一陣莫名的難過。
布洛克睜開雙眼,疑惑地看向安德列夫主教,聲音微微顫抖:“大人,為什么,為什么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呢?”
布洛克感覺自己臉上有東西,伸手一拂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流下了莫名的淚水,他連忙擦去眼淚,卻馬上有更多的淚水溢出眼眶。
“為什么……為什么我什么也不記得了?”
一個丟失了過往的少年止不住地嘩嘩流淚,最終還是放聲大哭了起來。
“為什么我會流淚?為什么我會突然那么難過?”
少年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難過,因何而傷心。
“孩子!”
安德列夫主教輕聲呼喊著,看著少年的痛苦模樣,主教心底也微微一嘆。
聞聲布洛克慢慢平復(fù)下來,發(fā)現(xiàn)安德列夫主教和少女正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他,他哽咽著開口:“祭司大人,謝謝您救了我?!?p> 突然間,布洛克感受到一陣陰冷的力量,入骨的劇痛使他身體不自然地抽搐著。
“祭司大人!”看著經(jīng)受著巨大痛苦的少年,少女眼底流露出擔(dān)心的意味,慌張地望向安德列夫主教。
安德列夫主教面色也一凝,手掌心浮現(xiàn)出明亮繁復(fù)的紋路,一團(tuán)充滿韻味的柔和光芒慢慢沒入布洛克的身體里,少年也漸漸的平靜下來,慢慢地合上了雙眼,慢慢倒在了主教的身上。
“他受到了死靈氣息的影響,沒事了,讓他多休息一下吧?!卑驳铝蟹蛑鹘萄鄣子砍鰸鉂獾乩⒕危p輕地把少年放下,低沉著聲音說道,“殿下,請隨我離開吧?!?p> 被稱作殿下的少女,擔(dān)憂地看著少年:“我就留在這里照看著他吧?!?p> 安德列夫主教微微點(diǎn)頭,沒有多說什么,走出了車廂。
他從一名騎士的手中接過馬韁繩,上馬慢慢騎到這輛車廂的前面跟隨著車隊(duì)前進(jìn)。這是一條行進(jìn)在山林之中的車隊(duì),周圍均是一名名銀白鎧甲全副武裝的圣殿騎士。
暗金色騎士阿瑞斯慢慢靠攏過來,騎馬跟在安德列夫主教側(cè)后方,壓低聲音問道:“主教大人,公主殿下在里面嗎?”
安德列夫主教看了看四周,不著痕跡地點(diǎn)點(diǎn)頭。
“離科內(nèi)瓦主城只有五六天的路途了,余下的路程靠近主城,在理查德總督的掌控之中,應(yīng)該會很順利的?!?p> 阿瑞斯微微嘆了口氣,一路護(hù)送提心吊膽,也算是可以略微放心了。
“不要太大意,公主殿下沒有入城之前都要小心?!卑驳铝蟹蛑鹘烫嵝训馈?p> “是的,主教大人!”
阿瑞斯面色為難,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主教大人為何如此看重那個平民少年?!?p> 阿瑞斯是最正統(tǒng)的騎士,雖然沒有學(xué)習(xí)魔法的天賦,但身為貴族,他從小就被培養(yǎng)著成為一個圣殿騎士。
出身帝都貴族的他,實(shí)在不明白為何主教要如此看重這個途中救下的平民,一路帶著他。
帝國是一個階級森嚴(yán)的地方,魔法師血脈高貴于騎士,貴族血脈高貴于平民,一層身份一個爵位,往往就是一生的卑微或高貴。
就如這次護(hù)送公主的任務(wù),一旦高貴的公主遇險,惹怒了陛下,像他這種三等貴族血脈,來自只有幾個男爵的小家族,注定是要給公主陪葬的。
而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會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自己家族的人或許只會急忙去宣誓效忠,免得殃及池魚。
“阿瑞斯大人,有時候不要太過于看重所謂的身份,那將成為你的束縛?!卑驳铝蟹蛑鹘痰f道,“同樣是生命的存在,同樣享受著諾拉母神的庇護(hù),在我眼中并無貴賤之分?!?p> “或許阿瑞斯大人并不知道,我也是平民出身,”
安德列夫主教輕聲笑了笑,“那個孩子的遭遇與我幼年時有幾分相似,剛好他也有著異乎常人的元素感知力,我都差點(diǎn)懷疑是某個落魄魔法世家流落在外的血脈。”
對于安德列夫主教前面的話阿瑞斯心底不以為然,聽到最后一句阿瑞斯微微一愣:“您要舉薦那少年進(jìn)入魔法學(xué)院?”
“那少年身上我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安德列夫主教面露緬懷之色,“帝國的多恩條例本就是為了讓有天賦的人的得到應(yīng)有的培養(yǎng),希望他也能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魔法師吧?!?p> 阿瑞斯微微一愣,安德列夫主教已經(jīng)騎馬走到了一旁,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