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道路上很安靜,只有朝暮一個人。
老者講完那句話后,就回復了以往的沉默,不在言語。
朝暮不知道老者所擔任的引路人是什么角色,按理說不應該向他講解一二才是,怎就這只言片語。
其實他不知道,他是三百多年來,老者和他說過最多話的修行者了。
朝暮自然不知道這些,自顧自地走上了臺階。
沒過多久,他便來到了岔道前,在他前方的,是三條不一樣的道路,顏色不同,樣式不同,樣樣不同。
中間那條道路面是黑色的,上面有無數道或粗或細、或深或淺的線條。
那些線條不知道是用什么銳物雕鑿而成,轉折之間頗為隨意,布滿了整個路面,其間有無數次交匯,顯得繁復莫名。
如果以帶感情的眼光去看,或者說把那些遠古的意義附加其上,或者可以從在這些線條里看出古拙的意味。
但如果冷靜下來,把那些情緒以及對萬劍陵的敬畏盡數去除,這些線條其實沒有任何規(guī)律,更沒有什么意味,就像是小孩子胡亂寫的東西。
先前很多的修行者甚至覺得這些線條真有可能是自然形成的,這本來的路面上,不太可能會有人將這些雕刻上去。
右側那條道路呈青墨色,同樣,也有著無數深淺的線條在路面鋪綴,與中間道路不同的是,那些線條,居然呈現出絲絲光華。
至于左側那條道路,朝暮沒有去細看,因為這兩道,已經將他深深吸引住了,自然無心去看其余的那條。
朝暮今天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行劍道,自然沒有能力作出任何判斷,之所以當目光落在路面上,心跳便開始加快。
不是因為一眼便看懂了什么,也不是因為現自己看過些線條而震撼,只是傳說出現在眼前自然帶來的情緒波動。
是的,他看過這些路面上的線條,或者說是劍痕。
沒有什么機緣巧合,也不是什么奇跡。
在他上一世,很多人都看這些劍痕,難以理解的劍痕,那時候門中都有碑文拓本販賣,要知道,這些劍痕,在他前世,被人們稱作劍文。
自打那時朝暮入門時,便有劍文的拓本在世間流傳,然而本就已經有很多拓本在外,而且這種誘惑太大,根本無法禁止,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因此,就算是前世的朝暮專心修煉,也對此劍文略知一二。
但站在行劍道上,親眼看到路面上的那些線條,則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情。
千萬年來,這些劍文在道路上沉默無言,沒有被時間的風霜所消磨,即使有些殘缺,但依然神秘。
……
……
黑色石道路的那些線條,在朝暮的眼里浮了起來,碑面右下方那道本來深陷石質里的刻痕,忽然間變成了一道隆起,附在其邊緣的數十道細線,也隨之離開了路面,竟給人一種飄浮的感覺。
朝暮知道這是錯覺,這是神識被道路上的劍文所干擾,從而產生出一系列的幻覺。
所謂變化其實沒有任何變化,那只是光影的改變,客觀真實還在那里。
無論陰晦還是暴雨,,無論地面是濕還是干,看著是幽暗的,還是刺眼的。
行劍道始終還是道路,路面的那些線條,始終還是那些線條。
位置是相對的,劍文也是相對的。
位置隨參照物的位置變化,外顯隨環(huán)境而變化。
想要確定位置,便需要確定所有參照物的位置。
要知道,這道上的劍文之間的組合是有規(guī)律的,沒人敢胡亂走上去,要知道,這些線條,可讓人觀,亦可讓人亡。
想要觀察到不變的客觀真實,是不是先便要看懂環(huán)境對客觀真實的改變?
站在行劍路前,朝暮看著劍文,保持著相同的姿式,很長時間都沒有動。
朝陽此時已經落下了地平線,柔和的月光不免給這位行劍路上增添了一絲柔和,絲絲寒意浸透到了道路各處,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昏暗之中。
此時行劍道中間那條黑色的道路,依然黑的很透徹。
看著右側那抹青墨色,朝暮閉上眼睛,靜了會兒,然后轉身。
他不再看行劍道,而是望向道路兩側。
兩側有些翠綠色的山木,在夜色的籠罩下,和右側的青墨色的道路幾乎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他依舊沒有向前踏出一步,他在計算,他在試圖從演算中尋找出一條最完美,最安全的路線。
直到朝陽燃燒了林梢,紅艷的光輝再次照亮行劍道,這時他才看到,道理一側,有塊石碑上刻著幾行字。
“行道二三歸何處,萬劍陵中萬劍屬。
緣去瀟瀟無方尋,愿寄此身意難數?!?p> 與難以理解劍文不同,這塊碑石上的文字很好明白,因為用的是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文字。
……
……
從他見到碑文到看完,他只看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抬起雙腳,走上了中間那條行劍道。
行劍道,行劍道,自然行的是劍之道。
待他剛踏上行劍道一步,便聽見身后傳來茍十步的叫喊聲。
這是他才知道,原來,他已經站在這里已經一天一夜了,自然,后面九位弟子已經進來這萬劍陵了。
茍十步微微挑眉,明顯沒有想到他此刻居然還在原地,心想難不成這行劍道,就這么難以抉擇嗎?在他看來,隨便選一條,一路到底便是,哪里還要得這般糾結。要知道,朝暮可是在這上面浪費了寶貴的一天一夜啊。
“這周遭景色很是不錯,我有些沉醉其中了,不曾料到經過去了一天一夜?!背航o出一個沒有什么說服力的解釋。
看著遠處涌現的人群,提醒道:“大家都已經來了,如果你想快他們一步的話,最好快些?!?p> 茍十步點點頭,向山道上方走去。
雖然他對萬劍陵中劍意不感興趣,但萬眾矚目或是快人一步,這些事,他還是很樂意做的。
朝暮看著他的身影,猶豫了會兒,說道:“我覺得不用看太長時間,沒有什么用處,而且可能有壞處,早些上道才是?!?p> 茍十步沒有理他。
他心想,你朝暮都看了一天一夜,難不成想坑我不成。
朝暮沒有接著說什么,自顧地走上了行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