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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狐

第十五章 少女心

伏狐 陳牧云 2020 2020-04-09 02:29:45

  每天下午曬完太陽,天氣涼爽下來,卻又不到晚飯點的當口,是聽云固定的出恭時間。這是從穿越前一直延續(xù)下來的習慣。

  后院的角門轉(zhuǎn)出去,有兩間不大的茅房。

  這里自然沒有抽水馬桶這么現(xiàn)代化的事物,茅房里只有一只中間鏤空的椅子,下面放著一只木桶。每天清晨,道觀里的下人都會來清理椅子下的木桶。

  相對于想象中在地上挖個坑隨地大小便的原始生活,聽云對此已經(jīng)很是滿意了,覺得古代在這些方面也不至于太過不堪。

  這天下午,觀主夫婦照例在房內(nèi)修行,梓蓬喊上了小鄭,跑去后山對練劍術(shù)。

  聽云正蹲在木椅上努力的時候,聽到隔著一道院墻傳來的說話聲。

  不得不說,狐貍的聽力還是很靈敏的,即使只是小聲的低語,也能大概聽得清楚。

  “停雪停雪,你說,那個翠兒是不是很可憐啊?”這是阿圓的聲音。

  聽云一下豎起耳朵,身子不由自主往聲音的方向靠過去。

  ……

  夏日的山間,常常有大風吹起來。風刮過竹林,竹葉交擊,噼里啪啦響成一片。

  阿圓最近幾天,都是在悶悶不樂的情緒中度過的,原因無外乎是在朱木匠家中的遭遇。

  原本,在剛剛十幾歲、未經(jīng)世事的少女想象中,江湖俠士下山斬妖除魔,講究的是一個自在灑脫、快意恩仇,那是頂痛快的一件事情。

  然而在朱木匠家的所聞所見,潑灑的鮮血和轉(zhuǎn)眼家破人亡的慘相,像是另一只浴血的妖羊,闖到少女心頭,將尖銳的羊角展露出來。

  而化成重擔壓在阿圓心頭的,卻不止是赤裸裸的死亡與鮮血,還有些奇怪的、像是初夏驟雨里打濕的柳絮一樣的,小小的擔憂。這卻是不能與兄長、與小鄭師兄坦言的心思了。

  少女第一次接觸到世間事的不順意,原本無憂無慮的生活,仿佛被一對虛幻的羊角一下子戳破了,于是阿圓也有了屬于自己的、不能與人言的心事。

  最近這段日子,阿圓總是下意識地避開與之相關(guān)的人事物,如朱木匠、如爹爹收到觀中的琴娘,仿佛如此,就離這小小的擔憂遠一點。

  只有四下無人,甚至要避開心智大開的聽云,才敢低聲地、小心地,與懷里的停雪,說一說心中的擔憂。

  “停雪停雪,你說,那個翠兒是不是很可憐啊?”

  阿圓避開眾人,抱著停雪,立在道觀后院的竹林下,可憐兮兮地跟懷里的小狐貍說話。

  “唉……”少女細細地嘆了口氣,臉頰低下來蹭著停雪的大尾巴,“翠兒好可憐,琴娘好可憐,阿圓也好可憐……”

  阿圓怎么可憐了?隔壁茅房里偷聽的聽云只覺得滿頭霧水,身子不經(jīng)意又往邊上斜了些。

  “小停雪小停雪,你說啊你說啊,”停雪毛絨絨的大尾巴怎么也蹭不夠,阿圓干脆把臉整個埋進停雪的毛發(fā)里,長長地嘆了口氣。

  “最可憐的就是琴娘剛生下來的孩子了。”聽云聽到這里贊同地點了點頭,覺得阿圓果然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唉……”少女把臉埋在停雪雪白的毛發(fā)里,第三次嘆氣,聲音變得悶悶的,聽云聽不太清楚,身子繼續(xù)往邊上靠了靠,想要聽得清楚一些。

  “要是……要是琴娘生下的孩子,是個男孩兒,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阿圓話語里帶著些莫名的、兔死狐悲的傷感:“或者、小翠兒就是個男孩子,就像我和哥哥一樣,是不是事情就會變得更好?”

  聽云聽到這里,終于想到,難道這就是最近阿圓越發(fā)顯得奇怪的原因?聯(lián)想到這些天來阿圓的悶悶不樂,聽云覺得自己終于搞清楚了少女的心事。

  想想也是,阿圓如今只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放在前世的地球上,還在上中學的年紀。就算在網(wǎng)絡(luò)發(fā)達、信息爆炸的地球,一個中學的女孩子乍然遇到這樣的兇殺事件,留下點心理陰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自己受了梓蓬和小鄭影響,就算經(jīng)歷了停雪遇險這樣的狀況,也只覺得有種化險為夷的慶幸,卻忽略了這種事情對阿圓一個小女孩子的沖擊。

  看到一個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還被妖怪啃吃腸子,當然會覺得后怕的?。÷犜圃谛睦飳ψ约赫f。

  虧自己還為阿圓的悶悶不樂擔心,怎么就沒想到這點呢?看來是穿越之后,習慣了生吃血肉,見慣了血腥,才會連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都給忘記了。

  還有梓蓬和小鄭!哼,沒心沒肺,把我也傳染了……

  聽云一邊在心里埋怨兩個師兄,一邊豎高了耳朵,不愿意漏掉少女接下來的自言自語,不經(jīng)意間,身子越來越斜。

  山風漸漸大了起來,院里的竹子被吹得左搖右擺,竹葉嘩啦啦地響。

  阿圓懷里的停雪像是個松軟的大毛團,雪白的長毛被吹得翻卷過來。

  阿圓說完了悄悄話,又覺得自己對著一只聽不懂人話的小狐貍自言自語顯得傻傻的,心里說阿圓你真幼稚,伸手替停雪梳理整齊被風吹亂的毛發(fā),準備回房復習上午父親交代下來的功課。

  正想到這里的時候,阿圓聽到一墻之隔的茅房里傳來“撲通”一聲,緊接著是狐貍凄厲而絕望的驚叫。

  ……

  聽云側(cè)著身子聽了半天,也沒聽到阿圓接下來的話,下意識挪了挪酸脹的后爪,卻在滑溜溜的木椅上一滑,整個身子就往中間的孔洞里掉了下去。

  ……

  半個時辰后,拂塵觀的后院。

  梓蓬和小鄭在后山練劍還未回來,只有觀主夫婦和阿圓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目光復雜地看著在水盆里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聽云。

  觀里的下人們半是惡心半是好笑地守在旁邊,等著給觀主夫人的開山大弟子換水。

  聽云只覺得自己剛換的雪白毛皮都要被泡禿了,卻還是覺得自己渾身都發(fā)著臭氣,恨不得把一身的毛皮脫下來搓洗。

  水溫冰冷,聽云的心,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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