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看著眼前狂笑不止的眾人,臉上的故作輕松變成了真的輕松。
他前世并非一個能言善辯的人,除了小學(xué)當(dāng)過班長外也從未擔(dān)任過管理方面的工作,更別說在一千人面前演講說服他們改變信仰了。
不過以前不會,不代表現(xiàn)在就不能,很多事情最難的就是克服心理障礙踏出第一步。
就比如現(xiàn)在,許仙就已經(jīng)成功的踏出通過演講改變一千人信仰的第一步。
這一步并不輕松,但也不算艱難,最重要的是抹消村民被程耀宗挑起的敵視心理。
人這個東西,其實真的很奇怪,很多時候相不相信一件事并不取決于所謂的證據(jù)邏輯,而是看說的人是誰,說的是什么。
如果說話的人是自己信任的,說的話是自己想聽了,就算再怎么荒唐,也會堅定不移的相信。
反過來說,如果說話的人自己不信任,說的是自己討厭聽的話,就算再怎么擺證據(jù)將事實,也都會是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的態(tài)度。
現(xiàn)在許仙用自己的兩根腳趾,成功的打消了與村民之間的敵視,接下來就要說他們想聽的話了。
只要成功做到這兩步,別說拆了柳神廟,就是當(dāng)場殺了一個人,村民們也會大聲說,殺得好!
許仙深吸一口氣,腦袋里不斷回想著自己記得的演講達(dá)人。
希特勒,馬丁-路德金……
不過唯一能夠在腦海浮現(xiàn)的。還是一張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一張外星人的臉。
馬爸爸保佑我,看在我每年幾千塊的淘寶購物份上!
賜予我將九九六化作福報,將裁員說成向社會輸送人才的無上口才!
許仙心里祈禱完后,臉上慢慢浮現(xiàn)笑容,雙眼看著前方的村民開口,語氣依舊輕松。
“你們別笑啊,這雙鞋可是花了我姐好大功夫,手都破了好幾次?!?p> “這次見我弄壞了,一定非常生氣,估計今年都沒布鞋穿只能穿草鞋了!”
村民們繼續(xù)笑,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似乎很樂意聽到許仙這個有著光環(huán)的讀書人吃癟。
但是忽然,許仙話風(fēng)一轉(zhuǎn),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大家笑得都很開心啊,但是我有一個問題,我家父母早逝,只留下一間院子和五畝地,按理來說算不上家境殷實。”
“就算是這樣,我沒布鞋穿了還有草鞋穿,但是現(xiàn)在站在這兒往下一看,卻發(fā)現(xiàn)很多人連草鞋都沒得穿?!?p> “現(xiàn)在是春分,今年雖然沒有倒春寒,但也挺冷的。這些不穿鞋的,是不怕冷嗎?”
本來還幸災(zāi)樂禍笑著的村民,此刻面色忽然一僵。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像許仙說的,連草鞋都沒得穿。
一個連草鞋都沒得穿的人,卻笑一個人只能穿草鞋,這是何等的荒謬。
惱羞成怒之下,有人忿忿不平的開口問道:
“許仙,你說這個干嘛,顯擺自己有錢嗎??!”
許仙聽到這話,笑著搖了搖頭。
“我剛剛說了,自己家里只有父母留下的一間院子和五畝地,算不上家境殷實,怎么會顯擺自己有錢呢?”
聽到許仙的話,村民們一下子茫然起來,覺得許仙說的確實對,只有五畝地算不上富裕人家。
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感覺許仙在炫富。
因為——
“不是我家富裕有錢,而是你們都太窮!”
許仙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身前嚴(yán)肅的看著前方村民,聲調(diào)猛然拔起,猶如穿云之箭,刺入每一個人的心房。
窮!
沒人喜歡這個字眼。
尤其是這個崇尚奢靡的世道,窮就是原罪。
如果因為窮而失去田產(chǎn),入贅人家。是會被所有人鄙棄,被所有人欺負(fù),被官府強制分配勞役。
乃至刺配充軍,埋骨他鄉(xiāng)!
這是一個帶著血的字眼!
就好像被一根火柴點燃的導(dǎo)火索一樣,所有人都變得一聲不吭,但雙眼卻隱隱發(fā)紅,如同即將爆炸的炸藥包。
許仙見此,知道關(guān)鍵時刻到了,當(dāng)即加快了語速,開口說道:
“我記事晚,以前的事情都不太清楚?!?p> “現(xiàn)在我想問一下,十年前家里有二十畝地的,有哪些人?”
人群依舊沉默,但憤怒的眼神中卻多了些許疑惑,似乎不明白許仙問這個做什么。
就連站在許仙生怕的程耀宗都想不明白,但是卻隱隱感覺到許仙不懷好意。
許仙見無人回答,當(dāng)即走入人群之中,走到李阿四身前,大著聲問到:
“阿四哥,別人我不太清楚,但是你家十年前應(yīng)該有二十畝地吧!”
李阿四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許仙見此,拉住他的手臂,帶著他往左邊走。
同時對所有人喊道:
“二十年前家里有二十畝地的,和李阿四站到一起?!?p> “阿四哥,你也幫忙,將確定十年前家里有二十畝地的喊過來?!?p> 在李阿四的幫助下,四五個人呢被喊了出來,站在人群的左邊。
有了他們帶頭,剩下的人也開始慢慢的往這邊挪。
其間還有人因為十年前自己家到底有沒有二十畝地給鬧了出來,廢了許仙好大力氣才避免打起來。
這樣磨磨蹭蹭的半天,終于所有人都各自歸位。
這個時候許仙回頭一看,將近一半,差不多四百多人站在右邊。
這代表著,十年前的沙荔里,差不多有九十戶,接近一半人家有著二十畝地。
許仙看著這一幕,回頭看了程耀宗一眼,心中暗嘆一聲,終于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程耀宗并不知道許仙心里想著什么,但卻本能的感覺到一股惡意,許仙身上傳來的惡意。
果不其然,許仙接下來一開口就讓他色變。
“柳神廟建立差不多二十年了,程家的人一直稱他能夠保佑鄉(xiāng)民,但我卻不以為然?!?p> “證據(jù)就是,站在左邊的,十年前家里有二十畝地的。”
“現(xiàn)在家里還有二十畝地的,有多少,站出來??!”
左邊的人群,一陣聳動,然后緩緩分出一小半人。準(zhǔn)確一點,是一百一十四人,二十六戶,十年前的五分之一。
許仙沒有看他們,只是繼續(xù)開口:
“還剩十五畝地的,站在二十畝的旁邊!”
“剩十畝地的,站在十五畝地的旁邊!
“剩五畝地的……”
人群在許仙的口號下,一次次分化,越往后分的人,臉色就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