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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歲歲年年

第三章

生生歲歲年年 唐十七姨 2132 2020-03-23 18:19:02

  稷言跑遠(yuǎn)以后,溶錦覺得沒法兒追便沒有追,只是到底好奇他在宮中是哪一號人物,想著不如回去時問一問宮中的老人,或許有人曉得。

  原本溶錦是記得的,只是回去時實在同謝桓他們玩兒得歡喜,一時給忘了。

  或許這便是旁人所說的緣分罷,第二日下午,溶錦瞧著日頭頗好,撇下一干宮人獨自往御花園去,路過一處池子,便移不開步子了,溶錦本對戲水沒什么執(zhí)念,哪怕是夏日里,也很少來玩兒。

  但這月份,按理說是下不得水的,人的叛逆便在此刻顯現(xiàn)出來了,有時能做但自己不情愿做是一回事,不被允許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一旦不被允許,心里那一點“我有點想”便立刻成了“我偏要”。

  溶錦看著冷靜的池子好像在問她“你敢不敢試試?”

  瞧不起誰呢,試試就試試!

  她脫了鞋襪,選了一處不起眼的石頭一坐,冰冷的池水沁入肌膚,溶錦冷不丁地一哆嗦,但初初冷過以后,溶錦漸入佳境,倒是自有一番樂趣。

  只是旁人都曉得這月份的池水下不得,那定是有些道理在里頭的,這廂溶錦便是吃了這沒文化又叛逆的虧,這水戲著戲著,倒把自己給折了進(jìn)去,當(dāng)腳開始抽筋時,才開始害怕起來,想她嘉賢公主生來便比旁人高貴,她一向是覺得自己非池中之物的,哪怕是七國所有公主與她提溜在一處,那也比不過她,只是如今還未名垂青史,倒真要成這池中之物了么?

  怪只怪她不聽勸告,如今悔也來不及了。

  她扯著嗓子嚎叫著,只愿哪個宮的宮人聽見,救她一把,想來她深明大義,是斷斷不會治他們偷懶的罪名的。

  只是她喊了許久也未見有人,她暗戳戳地想著,若是有人肯來救她一把,當(dāng)牛做馬她也認(rèn)了,便是以身相許也不說二話,全然忘了去年中秋她才將自己賣給池鈞做狗腿子。

  她是想得極美的,她話是說得出,可這宮里不是宮人便是內(nèi)侍,誰人敢要公主做對食,這上趕著不要命的事常人可做不出,誠然,非常人也沒那腦子能救她上岸。

  她一邊想著一邊嚎著,果不其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來了么?”

  “是我,公主?!睂Ψ交卦捠顾残模幢闼⒉粫缘脤Ψ绞钦l。

  那人很快走到她面前,將她抱上岸,“公主怎么在水里,宮人們呢?”

  “我撇開他們偷偷出來的,無人曉得?!比苠\抬頭瞧他,“誒!你是昨日的哥哥么?”

  “是?!?p>  “我腳抽筋了?!比苠\不好意思道。

  聽罷,稷言預(yù)備將她的腳握在手心揉一會兒,卻發(fā)覺手中之物冰冷,道了句“是冷著了?!庇治嬖谧詡€兒懷里,溶錦有些不好意思地蜷縮著腳趾,“將我襪子穿上罷,怪臟的?!?p>  “無妨?!?p>  “我連著兩日都遇著你,倒是有緣得緊,你還未與我說,你是哪家的哥哥?”

  “卑賤之名,公主無需記掛?!?p>  “自是要記掛著的,救命之恩,當(dāng)……”溶錦抬頭瞧稷言生得甚是俊美,當(dāng)牛做馬之詞卡在喉嚨,倒蹦出句“以身相許”來。

  無心的一句話,使稷言嚇得不輕,左右溶錦已上岸,無性命之憂,他便匆匆離去。

  留溶錦一個人將鞋襪穿好,暗自納悶嘀咕“怎么,做我嘉賢公主的駙馬還委屈你了不成?多少人上趕著都求不來的福氣,你卻還不要,真真是不知好歹。”

  如此,此事過后到開學(xué)前,溶錦都不敢再獨自出宮門玩耍,畢竟若是又出了意外,卻又哪里再來個稷言救她一把?

  偏又因著一眾即將同窗的小伙伴兒們都被拘在屋里預(yù)備開學(xué)。溶錦一個人待在清寧宮里,真是無趣到了極點,瞧著頭上的蘑菇都長了一籮筐。

  讓她去永安宮罷,她不敢,去昭慶宮罷,她又不想。

  這么干耗著,終于在她快崩潰的前夕開學(xué)了。

  她興奮得一晚上未困著覺,好容易挨到了卯時,許嬤嬤一喊她,便一咕嚕從床上蹦了起來,倒把上了年紀(jì)的嬤嬤嚇了一跳。

  趕緊拾掇拾掇,喝了碗熱牛乳下倆栗子糕便興沖沖往上書房去了。

  一路上都忍不住興奮,走兩步都要笑出聲來,到了上書房,她原以為自己該是第一個到的,結(jié)果反倒成了最后一個,她像朵被暴雨摧殘了的花,一下就蔫兒了,笑容逐漸消失,悶悶地往自個兒座位上跪坐下。

  坐在她旁邊的楚宛拿帕子給她把嘴角的糕點屑擦拭干凈,見她精神不佳,問她,“怎么啦,可是瞌睡未困醒?我瞧你精神厭厭的?!?p>  溶錦往桌子上一趴“本以為我是最積極的呢,結(jié)果別人都來了,就我最后一個才來。”

  楚宛忍俊不禁,“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皇后娘娘疼寵你,多讓你困了會兒覺罷了,你瞧桓哥兒,現(xiàn)還趴在桌上未醒呢!”說罷指了指謝桓的位置。

  溶錦看了謝桓,果然趴在桌上補(bǔ)瞌睡,心情一下子又愉悅起來。背脊打得老直。

  過不多時,總師傅便進(jìn)門了,他們站起身來給總師傅行了禮,瞧著謝桓被池鈞強(qiáng)行提溜起來那軟趴趴的模樣,溶錦又忍不住笑。

  總師傅給他們還了禮后,復(fù)坐下。

  開始吹起了長篇大論,“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jīng)勤向窗前讀。這讀書啊……”

  溶錦這才抬頭打量了講臺上的總師傅,才及冠的模樣,身形碩長,面如冠玉。

  “宛姐兒,你說這總師傅不過才及冠的歲數(shù),怎么就是翰林院大儒了,都做到掌院學(xué)士,怎么著也該大腹便便,知天命了罷?”溶錦好奇。

  楚宛搖頭,“我也不知,大約是天賦異稟?!?p>  “說不定還是走后門的,不然瞧他這歲數(shù)模樣,我如何瞧著也不像正常升遷上來的?!比苠\捂嘴嘲笑。

  “公主可別諢說,人家定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楚宛嚴(yán)肅道。

  溶錦正想開口,卻被總師傅逮了個正著,“嘉賢公主,煩請將臣方才所講復(fù)述一遍。”

  溶錦窘迫極了,扭扭捏捏地站起來,她如何曉得總師傅講到了哪里,低頭盯著楚宛,楚宛指了指書上內(nèi)容,溶錦歪頭瞧了半天也沒瞧明白,總師傅不耐煩,用戒尺敲了敲講桌,“嘉賢公主!”

  溶錦被這突然一聲嚇得一激靈,抖了抖,“大約……大約……大約是書中自有黃金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頓時哄堂大笑。

  索性總師傅沒再為難她,叫了她坐下,囑咐了“好生聽課”后又指了一人,那人從容不迫地站起來,溶錦瞧出來是恭親王的嫡長子,趙括。大約是二哥沐鋒的伴讀罷。

  “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

  他答得真順溜,溶錦忍不住想。

  下了課后,收拾了東西,溶錦挽了楚宛走在最前頭,一走出上書房就見著柔貴妃牽著淳銘在路口等著,溶錦拉楚宛上前請安,“請柔娘娘安?!?p>  “臣女見過貴妃娘娘,三殿下千歲萬安?!?p>  “適聞你們都上書房了,銘兒可勁兒鬧騰,非央著我要來瞧瞧你們在上書房是個什么光景,本宮便帶他來接你們下學(xué),跟皇后娘娘通傳過了,不如中午就在柔娘娘這兒用午膳?”

  溶錦沒應(yīng),轉(zhuǎn)頭等著池鈞他們走過來跟柔貴妃行了禮。

  “柔娘娘可知會過趙娘娘了么?”溶錦歪頭問。

  池鈞有些局促地握緊了寬大衣袖下的手。

  “知會過了,就等著你們了?!比豳F妃憐愛地摸了摸池鈞的頭,另一只手牽起了溶錦,這就往昭慶宮去了。

  遠(yuǎn)處沐鋒望著這一幕,握緊了拳頭,眼睛紅紅的,“這便忍不得了?往后這樣的待遇多了,誰叫你生母卑賤,即便生下了你也不過是個才人,到底是粗使宮女出生,設(shè)計懷了龍種,也沒那做寵妃的命,早早去了?!壁w括調(diào)侃道。

  沐鋒瞪他。

  “你瞪我有何用?你要不高興就往齊國那小子那兒撒氣去,他怕你,我可不怕,若不是我父王非要我進(jìn)宮,大殿下那兒使不上勁兒,你這伴讀,我還真不伺候?!闭f完,撣了撣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大步走了。

  溶錦他們一行人走到半路時,正巧遇見了從浣衣局出來的稷言,溶錦上前與他打招呼,他只撇了一眼便抱著手里的衣筐徑直離開,謝桓氣不過追上前攔下他,嚷嚷,“你這人好生沒禮貌,人家與你打招呼你為何不理?”

  “與你何干?”千嬌萬寵長大的孩子,莫名其妙,天真極了。

  “走吧,他也不理咱們?!背鹕锨袄?,既然人家不理,何必自己貼上去。

  他們都各自走了,池鈞卻覺著他并不像謝桓所說的沒禮貌,那神情,倒有些像自慚形穢。回頭望他,正巧瞧見他回頭望著溶錦背影這一幕。若有所思。

  “你與這孩子相熟么?”柔貴妃問溶錦。

  “不大熟,只是上次他被二哥欺負(fù)時救過他一次,問他是哪家的,他也不說。”溶錦沒好意思說那日池子的事,丟人不說,指不定還要挨好一番批斗。

  “他是說不出口的。”柔貴妃嘆道。

  “咦~柔娘娘認(rèn)識他么?”

  后來柔貴妃告訴他們稷言的來歷,溶錦才曉得稷言的身份原是這番光景,憐惜之余,心中又多了份道不明的情緒,澀澀地,惹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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