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微涼。
前半夜偶有月光,后半夜突然起了大風,下起了雨。
毗鄰元遼王宮有一座占地約五十畝的院子,大門上掛著鑲金牌子:刑主府。
刑主府的主人手掌刑司大權。
元遼刑司和法司有不少要相互協(xié)助的地方,但是法司定下的任何一項法文,斷的任何一樁案件,都要經(jīng)過刑司確認,也就造成了各縣鄉(xiāng)刑司凌駕于法司的現(xiàn)象。
一般官人府邸門口都會擺著兩頭石獅,刑主府門前確是兩頭饕餮,包括大門門環(huán)上都是饕餮的頭像。
整個府邸的四個角落都立著四只饕餮,提前給人留下現(xiàn)任刑主殘暴獨斷的印象。
男人站在長廊上,望著檐下淅淅瀝瀝的雨,身后有人走近。
“大人真是閑情逸致,午夜賞雨,滋味如何?”
女人一身明黃色繡鳳凰袍子,白色綢帶堪堪圍住細腰在后背打了個結。
青絲如瀑,挽了十字髻。
發(fā)間是一只金鑲玉鳳凰釵,搖曳之間,風華無限。
只是女人臉有些尖過了頭,美艷之間多了幾分刻薄,不大配得上這雍容華貴的明黃袍子。
“沒什么滋味?!?p> 男人聲音低沉,像沉暮的鐘。
“聽說今天有人去救樂羨了?”
女人和男人并排站著。
“沒人救得了他?!?p> 男人嗤笑一聲。
沒人救的了他,就像那萬年被封在黑暗里的自己。
“他現(xiàn)在也沒法自救?!?p> 男人補了一句。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這世界可不曾善待過你?!?p> 女人伸出手去接順著屋檐落下的雨,冰冰涼涼的,女人不耐地甩開。
……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小團子醒的時候又出了太陽。
一晚過去,身上的傷更疼了,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砰!”
書房門被踢開。
商越離一身紅色廣袖袍子,后背貫穿腰帶繡著一只展翅飛翔的鳳凰,身前但沒什么裝飾,只腰間掛了一塊玉。
少年長發(fā)用玉冠束起,長發(fā)高垂,背著陽光,小團子一時有些眼花。
盡管炎瑯和白紫宸是冥道轉世入人間,少年的眉眼里都是炎瑯的明媚和驕傲,下顎棱角和白紫宸有七分相像。
“有事嗎?”
一夜酣睡,小團子還是很疲憊。
商越離對身后說了句:“門口等著。”
“是,公子?!?p> 炎瑯認了商越離,不代表凡人能接受自小在元帝身邊長大的炎瑯有個十六七歲的兒子。
只是商越離性格太討喜,相爺和夫人又不大管事,時間久了,大家也對商越離以公子相稱。
“起來啦,白紫宸今天整頓相府,給你分了新房間?!?p> 說著去拽小團子的手,小團子身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被拽起來,受傷的腳支撐不住往地上倒去。
商越離眼疾手快將少女往榻上推了一把……
少女的下巴磕到了木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小團子怔愣了一秒,下意識捂住下巴,扯到了后背的傷。
“走啦?!?p> 商越離又來扯她。
小團子小嘴一癟,眉頭一皺……
“嗚哇……好疼,嗚嗚嗚,好疼好疼好疼,嗚嗚嗚………”
從昨晚到剛剛,所有的委屈和疼痛都憋不住了,小團子哭的大聲,眼淚簌簌往下掉。
“額…”
商越離愣住了:“你哭什么?”
“唔哇哇……這里好疼。”小團子淚眼汪汪地看著商越離,指著紅了的下巴。
商越離不屑:“磕一下而已……”
小團子:“……”
不應該這么發(fā)展的,月老說男孩子都會心疼女孩子的。
小團子更委屈了:“后背也疼……唔唔唔……”
“我看看”
商越離無奈,瞥了一眼少女背后的傷口。
一晚上沒處理,傷口變得紅腫,特別是脊椎骨破了一塊巴掌大的皮,顯得有些猙獰。
從小到大妖界一百多年商越離也遇到過一些不屑他的出身又打不過炎瑯和白紫宸拿他出了不少氣。
不受傷還好,一受傷幾乎體無完膚。
受了傷回到冥殿,殿主一般不會管他,由著他自己愈合。
他倒也沒哭過。
“傷會好的?!?p> 他還是勉強安慰了一下。
小團子:“……”
少女不哭了,抽泣扯到后背的傷口更疼,一雙淚眼委屈巴巴地看著商越離。
商越離:“……”怎么了?“還要磨蹭多久?走不走了?”
這時白紫宸抱著炎瑯路過。
炎瑯懶懶往里望了一眼:“怎么了?”
“她疼哭了?!?p> 商越離回答。
離得遠,炎瑯不大看得清少女身上的傷,不以為意:“一點點疼忍著嘛?!?p> 打了個哈切,抱住白紫宸的脖子,臉在白紫宸下巴上輕磕了一下,眉頭一皺,癟了嘴:“磕疼了?!?p> 白紫宸對炎瑯一向溫柔,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回房給你揉揉?!?p> 商越離:“……”
小團子:“……”
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商越離心里微動,再看少女身上的傷口,感覺是有點疼。
“等著,我去拿藥?!?p> 話說出口依然是嫌棄的意味。
商越離走了,門外的丫頭都低著頭,小團子一時也無話,哭的累了,抱著好的那條腿安靜坐在榻上。
“小姐。”
不知道誰喊了聲。
小團子沒注意。
“小姐?!币粋€丫頭從第三排走出來,在門檻外做了禮:“小姐,奴婢看您腿好像骨折了,想必疼得很,奴婢略通醫(yī)術,可否讓奴婢為您正個骨?”
一口一個奴婢,少女皺了眉,想起身去扶她起來,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其他丫頭看到了,沒人動身。
那丫頭嚇到了,忙過來扶她到榻上:“小姐,沒事吧?”
小團子:“更疼了……”
丫頭:“……”
門外有人在偷笑。
小團子眉頭皺的更深了,對著身邊的女孩:“麻煩幫我正骨吧。”
那丫頭在小團子膝蓋處摸索一會問:“小姐怕疼嗎?”
小團子:“怕?!?p> 丫頭:“……那,您忍著點?!?p> 小團子:“……”
不等小團子反應,丫頭掌托用力,卡巴一聲,小團子的腿形狀才正常了。
丫頭掀起小團子的裙擺,一晚上沒處理,膝蓋處腫的厲害。
丫頭到一旁拿了兩本書,又撕了裙擺處的布條,幫小團子簡單固定了,說:“但愿公子能想著取紅花油,奴婢能幫你揉揉?!?p> “謝謝?!?p> 小團子松開緊咬的牙關,輕聲說。
門外有人說話:“咫秋,你這么上趕著去伺候一個奴婢做什么?”
有人附和:“是啊,咱都是宮里的丫頭,說不定身份還比她高呢?!?p> 被叫做咫秋的丫頭沒答話。
小團子不悅,門外人的臉色十分令人不喜,于是,小團子一瘸一拐下榻。
“小姐要做什么?”
咫秋想攔她。
小團子避過,幾步走到門邊,面無表情:“關門?!?p> 看著她們不舒服,關門。
咫秋:“……公子一會兒回來怎么辦?”
小團子想了想,答:“他會踢開?!?p> 話音才落,門又被推開。
“當著人面關門你什么意思?”
是個長的十分俊俏的丫頭,長的俊俏,濃眉大眼,眼波流轉都是傲慢。
“玉離小姐,初來相府,還是要多守規(guī)矩的好?!?p> 咫秋聲音淡淡,俯了身子,有幾分恭敬。
“你什么意思?當著主子的面我自然是守規(guī)矩的,現(xiàn)在這里沒有主子,我守的哪門子規(guī)矩?”
玉離不屑。
小團子氣急了,漲紅了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手下凝氣,正準備打出去,商越離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
“主子不在就不用守規(guī)矩啊?”
少年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