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出現(xiàn)在空中，像只白色的大鳥，姿態(tài)優(yōu)雅地出現(xiàn)在戴氏莊園上空，輕盈地降落在那塊寬敞的停機坪上。
戴桐走下舷梯，后面跟著陳宇。
他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的老橡樹下，一老一少兩個人正等在那里。老者須發(fā)皆白，長而稀疏的胡子飄灑在胸前，鼻子上還架著一副墨鏡；旁邊那位年輕人身材挺拔，肩寬背厚，留著半寸長的頭發(fā)，渾身上下充滿陽剛之氣。
“馬東方！他怎么突然來了？”他心中疑惑不已，不由得加快腳步向他們走去。
“戴桐，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夏開勝，華夏航天太空安全部長，也可以算是我的助手?！?p> “歡迎歡迎！這些天里我和陳宇少校一直在忙‘那件事’，不好意思啊馬老、夏部長，讓你們久等了！”
他笑容滿面，熱情地與夏開勝握手，在“那件事”幾個字上時刻意加重了語氣。
夏開勝剛要開口，馬東方搶先說道：“哪里哪里！局長這么說就太客氣了！對了，聽說沒有？我最近得了個外號，叫做‘馬大麻煩’。他們說——只要我馬東方一出現(xiàn)，那就肯定意味著麻煩，很大的麻煩。哈哈哈哈！”
說完上前半步，親切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與他并排走在前面，后面緊跟著夏開勝和陳宇。
“別說，仔細一想呀，還真是這么回事兒！請問這一次又是哪里出了亂子……”
戴桐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莊重地點了點頭。
不料對方卻忽然轉(zhuǎn)移了話題：“你這一回來，最高興的自然是林翰，她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美味，連我們也跟著沾光。怎么？不會舍不得你戴氏莊園的窖藏葡萄酒吧？美酒佳肴在前，管它呢——天大的麻煩先放一放，喝酒吃肉！哈哈哈哈！”
酒足飯飽之后，四個人端起手中的酒杯，圍著客廳的茶幾重新落座。
“說正事兒吧！能不能肯定是努阿克人干的？”馬東方一改剛才的嘻嘻哈哈，雙眉緊皺，表情嚴肅，開口直奔主題。
陳宇望了一眼戴桐，說道：“毫無疑問，遠征隊遭襲背后的黑手就是努阿克人。他們一定是事先搞到了遠征隊的航線，然后計算好時間，在我們的必經(jīng)之路上布放了‘吞噬體’。
戴局長派人用磁力鑷子捕捉了一些‘吞噬體’，發(fā)現(xiàn)它的自然壽命很長，在不與其它物質(zhì)相互作用的情況下，可以在太空中漂浮很久——不過，這東西只要一完成吞噬，就會迅速失去活性，變成沙粒一樣的東西。這就是它門死亡之后的尸體?！?p> 說完遞過來一個玻璃瓶，里面裝著小半瓶黑色細沙一樣的物質(zhì)。
“拖網(wǎng)船也撈到了不少這種的東西。這些‘黑沙’主要由幾種金屬化合物的粉末構(gòu)成，尺度在納米量級?！彼谶吷涎a充道。
“拖網(wǎng)船現(xiàn)在哪里？”馬東方將那只小玻璃瓶對著窗戶，仔細端詳起來。
“正在返航的路上，速度剛到五千馬赫。我們的飛船速度快，所以先回來了；在遇襲區(qū)域里拉網(wǎng)一個來回，足足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标愑钫f。
“除了這些沙子，還有沒有別發(fā)現(xiàn)？”
一直沒有吭聲的夏開勝問道。
“還發(fā)現(xiàn)了另外幾樣東西。戴局長，您這里有全功能打印機嗎？”
“有的，就在哪里?！彼噶酥笖[在墻角的一臺機器。
陳宇起身走了過去，十幾秒后打印機吐出來一個物體。
這是個空心的管狀物，長度大概二十厘米，一端細，一端粗，內(nèi)壁上有很多精細的結(jié)構(gòu)，粗大的一端密密麻麻排布著無數(shù)小孔。
“像是某種噴管的一部分。你們看，這是應(yīng)該是入口，然后漸變到這一頭，出現(xiàn)了很多微孔，估計‘吞噬體’就是從這里噴射出去的?！?p> 戴桐先把那物體接過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轉(zhuǎn)身遞給馬東方，跟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有道理。”陳宇點點頭，“這個是按照1:100的比例縮小后的模型。除此之外，拖網(wǎng)船還撈到了幾塊金屬碎片和一些纖維織物。不過僅憑這點發(fā)現(xiàn)說明不了什么——它們很難構(gòu)成有力的證據(jù)，用來指控努阿克人。原本還指望能找到些具有努阿克文明特征的東西，比如典型的努阿克物品、標有努阿克文字的器物，哪怕是努阿克人的生活垃圾……結(jié)果一無所獲?！?p> “看來努阿克人做事很謹慎，什么把柄也沒留下?！瘪R東方說。
“我們花了這么多的心思，能想的都想到了，該做的也都做了，我看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也很難再有什么收獲。努阿克人又一次讓我們見識了他們的狡猾和殘忍，這是不宣而戰(zhàn)！各聯(lián)盟務(wù)必要加快戰(zhàn)爭準備?。 ?p> 戴桐總結(jié)似說道，語氣頗為沉重。
房間里安靜下來。
在沉默中煎熬了一會兒，看到馬東方和戴桐依然端坐椅中，沒有一點兒離開的意思，陳宇趕緊給夏開勝使個眼色，兩名年輕人起身告退，逃也似地離開了。
馬東方起身給酒杯里添了些紅酒，關(guān)緊了房門。
“我怎么覺得真正的麻煩要來了?！贝魍┕首鬏p松地說道。
“你猜得不錯！確實出了個大麻煩?！瘪R東方苦笑著搖搖頭。
“昨天，我們和努阿克人的談判陷入了僵局。雙方代表團開始撤離，我先跑回來了，第一站就直奔你這里。”
“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這樣嗎？談一談、停一停，再談一談、再停一停；努阿克人那邊我看無非就是個拖延戰(zhàn)術(shù)?！?p> 他松了口氣，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聽我說，這次的情況大不相同。按照事前約定，本輪談判主要內(nèi)容是關(guān)于建立‘文明緩沖帶’的問題；雙方很快開始激辯，焦點集中在一句話上——‘該文明緩沖帶建立于人類領(lǐng)土之上’?！?p> “這句話能有什么毛病？整個太陽系都屬人類所有，更別說一小片緩沖帶了，努阿克人總不能胡攪蠻纏吧！”
他大惑不解。
“我也是這么想的！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爭吵了幾周之后，努阿克人忽然對冥王星提出單獨申索，聲稱那里自古以來就是他們的領(lǐng)土！”
“荒謬絕倫！證據(jù)呢？”
“他們舉證說在冥王星上埋藏著一個立方體，正是其祖先于三百萬年前樹立的主權(quán)碑！不僅如此，這個立方體主權(quán)碑甚至能夠證明，整個太陽系原本都是努阿克人的領(lǐng)土！遠在遙遠的上古時代，人類還沒出現(xiàn)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擁有了這里的一切！”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太陽系有八大行星，為什么立方碑偏偏豎立在一顆矮行星上？”
他提高了音量。
“對此努阿克人的解釋是，之所以將立方碑放置在冥王星，是因為冥王星是圍繞太陽運轉(zhuǎn)的最外側(cè)一顆大質(zhì)量行星，這樣一來，它標記的就是整個太陽系的所有權(quán)！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努阿克人不但給出了立方碑的準確埋藏地點，而且還列舉出了它的外觀、顏色，最關(guān)鍵的是尺寸——與不久前聯(lián)合勘探隊的測量結(jié)果分毫不差?！?p> 他剛要說話，馬東方舉手制止了他：
“這還不算完。努阿克人還給人類代表團看了他們在另外一顆行星上樹立的立方碑，一個與冥王星上的一模一樣的立方碑！兩塊碑唯一的區(qū)別是后者表面刻滿了花紋和文字。我問他們‘這個立方碑樹立在哪里？’他們告訴我是在半人馬座的某一顆行星上?！?p> “卡瑪星球！”他立刻說道。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數(shù)百年前——那時候連“超級太陽風暴”還沒有爆發(fā)，曾有人在地球上發(fā)現(xiàn)過類似的立方碑。”
“和冥王星上的完全一樣？你能肯定？”
他把眼睛瞪得溜圓。
“我讓人查過了。根據(jù)記錄，那是座標準的純黑色立方體，規(guī)格尺寸與冥王星上那一座完全一樣！”
馬東方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要沒猜錯的話，努阿克人從頭到尾都沒提過地球上的立方碑，對不對？”
這會兒他反而冷靜了下來，邊思忖邊說道。
“沒有。他們應(yīng)該還不知道地球上也有塊立方碑。對了，地球上那個立方碑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是在一個名叫‘天道’的古老研究所……”
戴桐伸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四只酒杯同時跳了起來，幾滴深紅色的葡萄酒飛濺而出。只聽他斬釘截鐵地高聲說道：
“陰謀！這就是一場陰謀！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努阿克人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