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十六
莊明鏡愣住了，他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回答。
難道她不愿意結(jié)盟？
不，不能自亂陣腳。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
無數(shù)信息指明這個十六公主的確死忠陳國且天賦異稟，從利益上看與他結(jié)盟打壓晟國何樂而不為？
為什么她會避而不談合作的事，而是一直追問我的策劃？
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莊明鏡面色凝重，問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
女聲回答：
“別緊張，我不是晟國的間諜，也十分滿意你的謀劃?？蛇@個計劃我獨自也能實行，你覺得我需要你嗎？”
莊明鏡冷汗止不住地層層往外冒，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看不清一個人，也是他第一次感到后悔。
他強裝冷靜地回答：
“當(dāng)然需要，只有我能給晟國致命一擊，而你陳國只需要輔助就可以收獲良多，從此成為天下最強的國家，這有什么好考慮的？”
女聲這次聽起來很柔和：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那件衣服會如此合身？”
莊明鏡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這樣一件珍貴物料做的衣服起碼得提前開工三個月才可能制成。也就是說，從他們離開毓州起，這個女人就已經(jīng)將他們放在自己的謀劃之內(nèi)了，而且還對他們每個人了如指掌到衣服的尺寸！
恐懼。
莊明鏡心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他已經(jīng)沒辦法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女聲繼續(xù)溫柔的說：
“你的計劃是這樣的。
聯(lián)合陳國勢力假意攻打冺州，再分多次上報晟帝讓他覺得陳國勢不可擋。
甚至你還會讓衛(wèi)國楚國這樣的小國也順便騷擾一下晟國邊境，這樣晟帝就會覺得群國聯(lián)合大難臨頭，而你就可以突然假意叛變陳國，巧用'計謀'化解危機，事實上是我們配合你主動退兵。
這樣一來晟帝必然會視你為恩人，你也就能順利進宮去做你真正要做的事了。我說的對不對?。俊?p> 莊明鏡感受到了莫大的恥辱，卻什么也反駁不了。
女聲發(fā)現(xiàn)他臉色難看，連忙勸道：
“你的計劃很好，一來暫時解衛(wèi)國之圍，二來順利入宮達到你真正的目的。
你不必在意我，我只是對你感興趣。且不說言開的衣服一定會破，就是柳依的海棠簪，李郁北的臉，和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瘋老頭的茶具，只要是我想，它們一個也好不了。
不管是你要什么禮物，我都準(zhǔn)備好了?！?p> 莊明鏡冷冷問道：
“你明明知道我的來意，為何還大費周章這樣做？”
女聲似乎輕聲笑了一下，回答道：
“剛才不是說過了，好玩?！?p> 莊明鏡現(xiàn)在十分緊張，如果已經(jīng)有人識破他的計劃了，難保晟帝不會起疑，這個計劃難道真的不可行？
女聲見他不語，語氣低沉了下去：
“我剛才是不是說的太多了？我也不是有意要弄壞你們的東西，我只是想試試你會不會真的想到'收禮'這個辦法上來。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做～
你看，我們很像。你在測試我懂不懂你，我也在測試你懂不懂我。”
莊明鏡有些生氣：
“我實在搞不懂你們女人在想些什么，但是的確浪費了我不少時間。感謝邀請，可能我們不便在一起謀事，告辭！”
“你不會走的?！?p> 這句話像是命令般拉住了莊明鏡。
“你需要我，我們會相處的很好?！?p> 女聲繼續(xù)平靜地說。
莊明鏡冷靜了片刻，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居然一時被羞恥沖昏了頭腦。
的確，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和北陳同盟，遇到這樣一個聰明的盟友，只有好處.....
他轉(zhuǎn)身微笑作揖道：
“既然誠心交友，何不出來一見？”
女聲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再次請求：
“殿下如此聰慧，怎會害怕見人？”
女聲忽然問他：
“我知道這么多，你是不是感到害怕？”
莊明鏡不想隱瞞，便回答“是”。
女聲又問：
“那你會想毀掉我嗎？”
他怔住。
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肯定，娘就是這樣死的。
她太完美，太博愛，太讓人捉摸不透，所以她不應(yīng)該存在。
他的眼睛有些泛紅：
“當(dāng)然不會。”
停頓了半晌，他又加了一句：
“我只會想保護你?！?p> 忽然，空氣中響起一陣悅耳的風(fēng)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不知道聲音是從哪里發(fā)出的。
緊接著密不透風(fēng)的竹林突然開始搖曳，池中的蓮花似乎活過來一樣迎風(fēng)擺動。
落葉，池水，風(fēng)，云，一時間全都有了生氣。
所有的葉都指向亭閣，所有的風(fēng)都吹向亭閣，卻又在離它很近的地方四散開來，一個女子從閣樓的頂端緩緩落下。
她在飄動的長袍中時隱時現(xiàn)，遠而觀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她慢慢地落，慢慢地閉著眼睛，無聲無息地來到莊明鏡眼前。
她靜靜地站著，風(fēng)依舊吹個不停，鮮紅的綢裙在滿天飛舞，白色面紗下的容顏看不太清。
她微微睜開琥珀般的雙眼，凝望著莊明鏡。
“帶我走吧，去做你的事情?！?p> 她溫柔的話傳進他的耳中，他頓時精神一震，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太深邃，快要把他看進去了。他低下頭問：
“你答應(yīng)結(jié)盟了？”
女子的雙眼望向一邊，回答道：
“四個月前，我聽說了一個人。他十七歲成為岐黃盟盟主，傳言還是天下女子向往的天一方的坊主。他似乎有許多秘密，我對他的生活——可以說十分向往。開開藥盟再勾引勾引小姑娘，有意思。
三個月前，他動身前來陳國，我原以為他想結(jié)盟陳國解衛(wèi)國之難，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入宮覲見，而是大肆宣揚，生怕晟國奸細不知道他們來陳國了?！?p> 女子微微一笑：
“他似乎另有所求。所以我早早準(zhǔn)備了禮物，看他能不能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果然，他沒有讓我失望?！?p> 莊明鏡看向女子，她好像根本不在乎陳國，有一種遙遠的距離讓他無法猜測她的想法。
他問她：
“為什么讓我?guī)阕?？?p> 她盯著他，慢慢揭開面紗。
在她完美的臉龐上，有一條從眼角蜿蜒到嘴角的蜈蚣一樣的疤。
他定定地望著她，突然十分憤怒：
“這是誰干的？！”
她平靜地說：
“這是....所有人干的?！?p> 她忽然微笑起來：
“別管那么多了，既然我們已經(jīng)說清楚了一切，還是多商議一下反間晟國的事吧~一定很有意思！”
莊明鏡看不懂她，但他有一種莫名的沖動——想把她抱進懷里。